《故国神游》第56章


:“我违抗了将令我为他违抗了将令!”
我说游尘你很了不起,你做得很对。
她更紧地抱住我,我们抱住而后站起,再一次更热更紧地相拥之后松开,然后并肩去整顿军马。走过伯约时游尘站住,说:“你很不该!丞相提醒过你不要贸然深入的。”
“是的,我准备接受惩罚了。”伯约神色凝重。
这时游尘一笑,笑容中她摘下头盔,揉了揉自己零乱的发,我看见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说不清的欢欣神色,她的明眸好像平地涌出的极深极深结了冰的湖泊:“这样很好,你必须承担起失职的责任来,至于我,我也会因为违抗‘谨守岗位’这一将令而受到惩处。”
“但是游参军你是为了去救助姜将军!”一旁的杨仪插话道。
“杨长史,没有可解释的余地,”游尘扭头向杨仪笑道,“我已经违了军令,必定要受到严厉的处治。”
然后她很静谧地对伯约说谢谢,实际上冲出重围需要的是双方的配合,没有伯约,说不定她已死在谷中;没有游尘,伯约也没法子安全地出谷。
游尘的眼最终落在伯约受伤的左臂,她蹙蹙眉说:“伯约你的伤需要重新包扎一下,那样潦草是不行的。”
我看看游尘又看看伯约,突然很开心。
第二天午时的聚将营内,孔明并没有因为游尘与伯约是他的爱将而表现出特别的宽容,两人都被罚铜三十斤,扣除俸禄一年。
我吐出一口戏谑的闷气,想这样的罚词稍微有点过分。毕竟没有打败仗,即使不说胜利,平手倒还绰绰有余,何况他们将退却指挥得那么漂亮!
之后我又去各地巡巡营,做了一些杂碎的事情,直至傍晚。
迎面微风拂来,晚霞绝美,一如处子醉后粉面上自然而然涌上的美丽红晕。我听着远远胭脂马的长嘶,忽然地自心底冲上一种极是繁复的悲哀:昨日我表现得太镇静了,这恰恰证明了我之于血腥的熟悉。我……可以目不转睛地看着断肢残躯在空中飞溅那泪水一样的血花了么?温热的血偶尔溅到我颊上时,我也可以抬手将它拭汗一样地拭掉了么?
思维在跳跃,又想到伯言。他总是那么优雅,洋溢全身的贵族气派总可以使你忍不住敬佩甚至羡慕他。他是否还披着那袭天蓝色的披风,剑一样挺立着?他的饭菜还可口?他还是那样略带嘲讽又亲切十分地笑么,伸出手去抚他修长的眉?
然后是子悦,见过他的还活着的士卒说他是一阵旋风,可以卷走任何阻碍他的东西。他精干得慎重而凌厉,冷得寒嗖嗖的眼里不断地迸出银亮的匕首来。伯约负的伤就是子悦的勋章,他说子悦的枪太快,快得几乎看不清那枪尖的来势……
我低低地叹气,忽然想去看看游尘。我想问问她是如何组织这次谷中撤退的,除了 “奇迹”之外我想不出更适当的词来形容它——— 一千五百人进谷,在经历了那么惨烈的近距离搏杀战后,竟然还能于统一指挥中退出一千余人——— 这种类似于神话的战例绝无可以用 “幸运”一言以蔽之。
我疾步向游尘的帐篷走去,掀开那土蓝色的帷幕——— 天———
帐中不仅游尘一人,还有一个,是伯约!他们……他们……缠合得如此紧密,仿佛要各自把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他们站得很直,唇却贴得那样紧,那样紧……游尘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她在因快乐而颤抖而晕眩么?伯约峻挺的身材恰好庇护住她那一双明眸,她真的在颤抖甚至……呻吟。
我痴了,呆了,僵硬地立着,看着。
爱和欲望使他们疯狂,疯狂地相吻。他在疯狂地吻她,她也在疯狂地回吻。这个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实使我的心毫无理由地在那一瞬,多了许多东西又失去了许多东西——— 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
伯约慌张地把游尘那薄薄的金丝软甲扯去了,动作极像个毛手毛脚的孩子。他的臂仍旧紧紧地搂住游尘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他吻着她的额头、眼睛、脸颊和脖子。爱着的人们总是一贯的投入——— 他们没有注意到半掀帷幕艰于移步的我。当伯约把手伸进游尘凌乱的衣襟中时,我的脸一红,反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一下足够重,我退了出去。
立在帐前,低头看漠漠平原上土黄的砂粒——— 我觉得脸很烫,火燎一样的烫,一定很红,一定很红;藏在厚厚的衣衫中的肉体,也莫名其妙地燥热起来。我仰了头深深地呼吸,又低了头幽幽地叹气。那一刻,我简直想脱得赤裸裸扑在干燥的土地上,我像一个荡妇,我真的是——— 伯约的唇,是不是滚烫的、软软的、像粘性极佳的口香糖……我又反手给了自己一下,左右脸颊都痛起来了。
发现自己站不住了,于是缓缓地坐下去,屈了膝,在凝神地望了幽暗的天际许久后,我开始毫无意义地数地上的一小撮沙砾,究竟有多少粒。
天愈发黯淡下去,当我的眼已数得酸痛时,我发现有人立在我的身后。
我站起身,转过头去,她的脸色茫然而苍白。游尘真是个相当美丽的女人,我不知自己用 “女人”一词是否恭敬。许多人忽视她的俊丽仅仅因为他们认为女人没有她那么坚强,这些傻瓜!
“你为了救他,不惜违抗丞相钧旨,也不顾及自己的生命……你已经试过了,你认为值得,对不对?”我费力地集中精神,直直地盯住她的眼睛。她的睫毛长而浓密,在夜色中竟也十分分明。
“我是为了那次战役,我救的是一个大有前途的将军!”
“你救的是你爱的男人。”
她瞪住我,我无畏地笑。
良久,游尘抖了一抖:“他并不像你想象得那样温良,他比我要强。他时常表现出那副力有不逮的样子只是为了我的自尊,其实他帮我做了许多我不能成功的事。这一次,他也是因为我才被子悦所伤……”
“他是个好男人。”我说。
“我……我想我真的爱上他了。”她的脸更白。
“嗯,很好,祝你们幸福。”
“明鹏!”游尘忽然紧紧地抱住我,猝然而迅速,“明鹏,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怎么可以爱上他,我不能爱任何人的!你知道,我绝不能爱上他。我好怕,我怕……”
她是真的怕。我发现她的身体在我的怀里瑟瑟地发抖。女人真是种奇妙的动物:为了爱,抛弃一切,甘于把灵魂托付撒旦;然而爱情来了,又为什么害怕了呢?我轻轻地抚着游尘的肩,隔着青衫仍可以感觉到那份光滑圆扁、柔若无骨,上帝是用尽了怎样的心机才创造出女人来的呢?
“你怕什么?你爱他,他也爱你。”我说得有点打趣,“做鸳鸯蝴蝶梦罢。”
“我……我不知该怎么办。”她猛地把住我的肩,“我选择他,就必须放弃我的事业,眼睁睁地失去一切实现抱负的机会,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一个女人,不可能当参军!我会被赶回成都,替他补衣服、烧饭、料理家务……”
“史载伯约家里很穷哦,四壁只有书,”我又笑道,“但这种生活的确很好啊,一个古典美人理想的最高境界。”
游尘沉默,冷冷地瞅我,瞅得我浑身不自在,只好仰起脸来 “长啸”——— 也
就是吹那种极其简单,简单得没有音律的口哨。
许久,她才复又开口:“我从来没有这样地爱过一个人。”停了停,抿抿唇,她那黑亮黑亮的眼渐渐地恢复坚定而迷人的光泽,“我爱他,但我不能如他所愿当他的妻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告诉他。”
“然后呢?”
“拥有一个秘密,我们三个人的秘密。”我笑了:拥有个秘密的感觉真好,就像平白无故地白拣了一个世界,得了便宜又不用卖乖,“你仍旧当你的参军,也仍旧爱他,这样不是很好么?”
“可以保持下去吗?”
我不喜欢她用冷静的语气来 “分析”这样的话题,爱本身应该是排斥理性而充溢着狂热的,我认为。不过,当爱必须掩饰的时候……我拍拍脑袋说,如果伯约真的爱你,这样子就一定可以保持下去。
“然而既然是秘密,你们就要慎重,如果让另外的人知道了……”我闭了口。
游尘说不会再有人知道了,绝不会。
伯言很轻很轻地揽住我的肩,说:你在我身边,对罢。
子悦扭过我的脸去,逼我看住他,说:我要你只是一个女人。
我想见他们,我总是想见他们。
我与游尘又在静寂中走了很长一段路,夜风中有微微的水气,迎面扑来,我摸摸脸,潮潮的。游尘与我是知心的好友,我们一定是,并且必须是!
“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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