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死亡》第96章


转眼之间,九连三排对高地进行的本已胜利在望的最后一次攻击又失败了!敌人不仅用火力重新控制了主峰下的第三道堑壕,还把火力覆盖区扩展到了第二道堑壕。高地的上半部再次回到他们手中!
战后没有谁能从战术的角度令人满意地对这样一个谜做出解释:敌人既然在主峰顶端配置了一挺重机枪,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让它发挥作用。由于主峰具有独特的地形优势,哪怕天黑之后,这挺重机枪也能从一开始就瓦解掉三排的最后一次攻击。此事从战术的角度是无法理解的,只有从心理的角度可以找到一个接近真实的谜底。许多带有猜测成分的解释中的一个是:敌人没有早一点使用这挺重机枪,原因是他们一旦上了主峰也就没有了退路。主峰四壁全是断崖,进攻者占领它不容易,防御者想从上面逃脱也不可能。除非万不得已,敌人也不愿意利用它;另一种解释是:在敌我双方这场持续时间太长的攻防战中,对方最初是可以利用它而没有利用,以后又在过分紧张中把它忘掉了。假如不是九连三排的三支冲锋枪死死堵住了下山的道路,最后一批敌人仍不会爬上主峰去。从这个意义上讲,九连三排长上官峰和他的两名战士在那道交通壕里进行的战斗,从战术角度讲是错误的,他们应当让敌人逃下山去,那样敌人就不会到主峰去做困兽之斗,634高地也就不会再次回到敌人手中了!
在第一道堑壕西端,上官峰停住脚步,回头朝主峰望去。猛地,他明白他的排、他自己,连同他为最后一次攻击所积聚的最后一点生命的力量,都又被敌人击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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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十五
十点钟过后,随着整个公母山、天子山、翡翠岭广大地区的枪声明显地沉寂下来,634高地主峰上敌人重机枪的射击声变得稀疏了。
经过一整天的厮杀,敌我双方的战斗力都被耗尽了。当夜暗愈益浓重、深远的天幕上悄悄透出明净的墨蓝,似乎都觉得应当停下来喘一口气了。
战争并没有结束。白天的战争刚刚告一段落,黑夜的战争就开始了。这新的一轮拼杀是由双方的夜间值班炮火进行的,目标是敌阵地以及后方交通线。于是在更广大的地域内,又轰隆隆地响起了炮声。
十点半钟左右,在634高地东北侧山脚下的卵石圈内,九连连长程明坐在地上,突然大声呜咽起来!
“我不干了!……呜呜……我有罪!我把这个连带垮了!……让军事法庭审判我好了!呜呜……”他一边哭,一边歇斯底里地喊道。
自午后全连投入战斗,程明的心情就一直处在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变幻跌宕之中。下午他曾把攻下634高地的希望寄托在一排二排身上,但他们失利了;天黑后他又把这种希望寄托到三排身上,现在三排又失利了,他的精神堤坝也就完全坍塌了!
现在他不再担心敌人的子弹会打死他了;但另一种威胁——军事法庭的审判——对他却变得异常真实起来!
整个632高地地区的枪声都稀落了。这就是说,别的连队都完成了任务,唯独九连没有,连队却被他打光了!
这不是一般的失败,而是一场惨败!
一会儿他栩栩如生地想到了刘宗魁那张丑陋而愤怒的脸。今天他把634高地之战打成这个样子,压根儿就甭指望副团长会宽恕他!
他又想到了一排长、二排长、副连长、司务长,他们都牺牲了。三排长上官峰天黑后投入战斗就没有再回来,他想他也一定牺牲了。副指导员带救护队一直没上来,他怀疑这个人可能也牺牲在由骑盘岭到632高地地区的途中了。全连干部中活着的只有他和梁鹏飞,高地仍被敌人控制着。无论是在信任他的团长面前,还是在那些已经阵亡的军官和士兵面前,他都是有罪的,战后他逃脱不了军事法庭的严厉惩罚,别人也不会让他逃脱军事法庭的严厉惩罚!
“呜呜呜呜……让他们判我的刑好了!我是罪有应得!”他哭喊着,越来越感到无力了。
除了战后上军事法庭他还有一条路可走:离开连指挥所,到高地上去,将在战斗中被打散的战士们集合起来,率领他们向敌人再发起一次攻击。这个念头刚刚一闪,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且不说高地上是不是真的还有没被敌人打死的战士,就是有,他将他们组织起来再去进攻一次,也是绝对攻不下主峰的,那样做只能继续增加全连的伤亡,加大他的罪责!
“呜呜呜……我不想活了!谁把我打死算了!……呜呜呜……”他继续哭着,喊着,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毁在这座高地上了!
“303!303!我是304!你们那儿情况如何,请回答!请回答!……”身边那部步谈机里,突然响起了营长肖斌的呼叫。程明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程连长!程连长!我是肖斌!……你们那儿情况如何!你们那儿情况如何!请赶快回答!请赶快回答!……”由于没听到回答,肖斌的声音越发焦灼了!
程明的手下意识地去拾地下的送受话器,又缩回去了。不,他不能去捡这只送受话器,不能同营长恢复通话!自634高地战斗打响后错误地向营部呼叫了一次炮火,他一直没再同营部联系;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营部也没再向九连呼叫过!眼下全连惨败在634高地上下,他还有什么脸跟营长和副团长通话!
无论如何他是不想、也不该再管这支连队了!自他当了连长,这个连队就没有好过!他不干了,让别人——譬如说站在卵石圈另一侧的梁鹏飞——来管好了,那样也许还会好些!在一种悲痛、自责和并不清醒的精神状态下,他为自己做出了选择。
但是,直到肖斌的最后一轮呼叫声在634高地下完全消逝,那另一个人——指导员梁鹏飞——和连部的两位战场通信员,谁也没有去拾那只送受话器。吴彬和赵健是觉得有连长和指导员在,不该由他们捡它,梁鹏飞与他们的想法不同,他不去捡那只送受话器,是因为他此刻觉得,它是捡不得的!
刚刚过去的这个下午和晚上对于梁鹏飞也是九死一生的。午后全连在高地下遭到东、南、西三个方向敌人的火力袭击,才从奔袭途中的梦游状态中清醒过来的他也马上陷入到压倒一切的恐惧里。梁鹏飞将身子挤进卵石圈西侧两块石块的夹缝间,躲避弹雨和死亡,完全忘记了连队和自己的责任。直到后来落进卵石圈的子弹越来越少,他从恐惧中清醒一些,才发觉全连已在高地上下投入战斗。他还注意到下面一些事情:除了衣袖和裤腿被子弹钻了几个窟窿外,他并没有其他损失;如果他愿意,仍可以在这条石缝里藏下去,程明和连部的两名战场通信员谁都不会想起他的。但他并没继续躲下去。死亡的危险已大大降低,身为一名指导员,再躲下去显然是不行的,倘若他不做些什么,战后像程明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是不会不在上级面前提出他的“问题”的。梁鹏飞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一桩并非不重要的事情做:将连部卫生员、自己的通信员赵健和炊事班新兵于得水组成一个临时救护小组,去战场上救护伤员。随后他自己也离开了卵石圈,在633高地南端的断壁下找到一个可以容纳下几十人的岩洞。他先进洞看了看地形,又爬到洞口,命令卫生员把伤员一个个送进洞里来!
以后他自己也参加了战场救护工作,当战斗向高地上方发展之后,他的胆子大了许多。但他发现他还是过于勇敢了,有几次他都被敌人的重机枪自上而下地封锁了退路。在第一道堑壕里,他仓促卧倒在两具敌尸之间,几乎脸贴脸地同一名死不瞑目的敌人一起待了二十分钟,这时他觉得可怕极了!
天黑后抢救伤员的工作中断了。三排在高地上方展开的攻击行动使枪声重新激烈。梁鹏飞回到卵石圈子里,意识到绷紧了一天的心弦开始松弛。无论如何,早上在黑风涧为自己确定的目标——熬过战争活下去——是实现了,连指挥所已没有很严重的敌情威胁。他不再担心自己的生命,注意力就转向了一名指导员的责任:三排的攻击是全连的最后一次攻击行动,他到底是连队的两名主官之一,进攻不成功,九连在634高地上下的战斗就将以失败告终,战后上级不会不追究他的责任!
三排的进攻到底还是失利了!随着高地主峰敌人的重机枪渐渐停止射击,他的心也最后陷入了绝望!
他没有料到,这时程明竟放声哭喊起来!
仔细听程明的哭喊,他觉察到对方的思路其实是清楚的,程明根本没有胡言乱语,他一句一句喊出的全是对自己指挥的这场战斗失利的愧恨,对战后肯定要落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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