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死亡》第131章


陆文虎(总政文化部文艺局副局长):
读这部小说很愉快,不像我们出于工作需要读一些书,有时读得很痛苦。刚才大家对这部书评价非常高,我也同意。
这部书的好处,是它在这些年的军事文学中有它独到的地方。第一它是一部很成功的战壕文学作品。新时期以来,我们的军事文学作品不少,战壕文学比较少,成功的也不多,大部头的没有,这部书在这一点上有填补空白的作用。
刚才有同志谈到受苏联军事文学的影响,我也有同感。这部书读起来比较流畅,像苏联军事文学大家邦达列夫和西蒙诺夫的一些作品,不是哪个情节像,而是整个感觉像,它们在精神上是相通的。这是战壕文学的一个重大收获。
第二这是一部战壕心理学的、带有某种科学性的著作。部队的文学作品与全国的文学作品比起来有很多相通的地方,也有不同的东西,比如说思辩性,作品中的哲理性,心理描写,都是很缺乏的。这部书里讲到死亡,如果只讲到死亡,那是一种物质性的、形而下的东西,讲到《穿越死亡》,就进到一种哲理的层次,有心理学的价值。
袁厚春(总政文化部文艺局局长):
我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一流的理论家、评论家、作家、诗人、编辑家,还有新闻界的巨子,这么整齐的阵容,出席秀海同志的作品讨论会。也没想到这个讨论会上大家谈的这么深入,充分肯定了这部小说的价值,在创作上各个方面的突破,甚至非常中肯的的修改意见,让我非常感动。作家的创作到了相当高的水平上,要突破自己、超越自己,没有外在的推动力,再上一个台阶是比较难的。这个外力就包括在座的评论家。在座的评论家都是我非常景仰的,你们的评价我百分之百地赞同。第一向海军表示祝贺,第二是希望一定要抓住不放。大家一致肯定这部小说,而且指出了精益求精的可能性,希望秀海继续努力,不要行百里而半九十。
(录音整理稿,未经本人审定)
◆朱秀海论
——“知善、选择善、行善”的英雄模式
朱秀海在军旅作家中是最不张扬的一个人,从七十年代末第一次发表作品来,几乎是十年磨一剑,《痴情》、《穿越死亡》、《波涛汹涌》、《音乐会》四部长篇贯穿了他二十多年的创作生涯,这四部长篇一部比一部长,一部比一部厚重,把他一些出色的中短篇掩盖住了,似乎朱秀海只会写长篇,而且永远不知道疲倦。朱秀海似乎只关心军人,在军旅作家纷纷拿起笔来,写出孕育自己故乡的那一片小盆地时,他依然不为所动,在新世纪伊始依然倔强地推出了长达70多万字的军旅小说《音乐会》。
在苦难中攫取生活的诗意,在苦难中寻找被日常生活所遮蔽的生命的激情,这不是每一个作家都能够做到的。苦难属于大众,可是孜孜不倦咀嚼苦难的,只能是强者,他要有一颗坚硬的心,有一嘴坚硬的牙,才能够咀嚼出苦涩中的甜来。亚历山大〃赫尔岑曾经说过,只有坚强的人才大笑,不过他的笑声常常近似眼泪。选择苦难,就是选择坚强。
朱秀海创作的最大特点就在于不回避选择的艰难,不回避选择的困惑。同时,在选择的过程中,他又始终高扬着理性主义的旗帜。彷徨是为了走向坚定,选择死亡是为了尊严地活着,波涛汹涌的最后是为了能够看到地平线上那刚刚挣脱出大海束缚的太阳。
军事文学不能够没有英雄,就如同任何一次朋友的聚会上不能缺少美酒一样。可是,新时代给英雄的塑造带来了巨大的困难。英雄所特有的悲壮与崇高在现代这个商品化的文化消费市场上被消解,英雄成了一地碎片。过去的英雄和凡人的天然划分显然已无法满足读者的审美需求。我们和朱秀海一样面对着同一个问题:英雄在哪里?如何才能找到新时期的英雄?
朱秀海与别人不同之处就在于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并且回答了它。他的回答是巧妙回避英雄本体问题,姑且把英雄存而不论,着力描写普通人面对生活的种种考验时做出的选择。昆德拉说过,历史时常使人们面临某种无法抵抗的压力和圈套。其实何止历史是这样的,生活也是这样,无处不是陷阱和圈套。朱秀海似乎力图穷尽种种存在的可能性,突出普通人——英雄在各种选择面前的彷徨,以及他们被各种诱惑撕裂的痛苦,从而体现出英雄选择的不易与艰难。这样,朱秀海就把外在的善与恶的标准变成了内在于自我的选择,让主人公在这种内在的彷徨与焦虑中痛苦地选择,从而在主人公的选择中发掘出惟有小说才能发掘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人的“具体存在”,亦即人的“生命世界”。在“生命世界”这一点上,所有的人都是共通的,朱秀海是在写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可他把英雄主题演绎成为一些普通人的生命冒险与体验,避免了因为职业或者历史的局限带给读者陌生感,也正是从这里开始,他使自己的噩梦变成了所有读者的噩梦,自己的沉重变成了所有人的沉重,自己的绝望变成了所有读者的绝望,自己的选择也成了所有读者的选择。
《痴情》中烈士的母亲司马丽君虽然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经历过枪林弹雨的考验,但是在生活中,她一直都在选择。在生活强加给她的苦难面前,她的选择是从不低头。新婚不久的丈夫被打成右派,她没有像组织希望的那样,与丈夫划清界限,即使在丈夫被流放的日子里,她也是顶着右派家属的恶名,与整个不公正的社会抗争着。南线战争爆发后,她一直担心着儿子的命运。如果儿子成为逃兵,她会不会接纳他,这个想象中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即使在确定她儿子牺牲后,她依然在等待着儿子的魂灵回归故里。女主人公不屈服于命运的压力,向命运挑战,保护着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可以说,她丝毫不比在战场上视死如归的英雄表现得差,她是生活中的英雄与强者,外在的所有标准在她面对的苦难和与苦难斗争的激情面前,显得是多么的局促。
《穿越死亡》中的江涛和刘宗魁是另外两类不同的英雄。江涛是一位把战争视为游戏的英雄。可是,战争的残酷远远不是一场游戏所能承负的,战争要人付出死亡的代价。当江涛得知一个营的士兵面临着全体覆灭的危险后,救还是不救就成为折磨江涛的问题。派出预备队,分散兵力,在想象中的敌人进攻面前可能招致全团甚至是全师的溃退;如果不救,怎么能够坐视部队陷入敌人重重包围,浴血苦斗,最终遭受失败?更何况,敌人可能的攻击只是自己的一个假设,也许,敌人的所有兵力都被吸引到这个营身上,已经无力攻击自己的防线。战争不是演习,它不按照事先约定的计划展开,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这种内心的困境下,只有英雄才能做出应做的抉择。他的选择是自己带着一支小队伍穿过雷区进入战场。他可以死,但不可以忍受战败的耻辱。当然,抉择是痛苦的,不仅仅在于做出抉择的江涛自己,还在于这个面临绝境的营的主官刘宗魁。到了最后关头,所有个人恩怨都已无关乎全局,他是一个棋子,已经无力左右战局,却可以选择把自己牺牲在战场上,把生的希望留给被自己带入绝境的士兵们。外在的世俗的道德标准已经不足以评判他的选择,他的选择严格说起来并不可取,可正是这种面对困境的选择,击退了死亡,让他成为了英雄。
在朱秀海的小说世界里,英雄不是天生的。现实生活中,不是每一个人都梦想着当英雄,但是一旦被命运之手推到人生困境面前,是选择坚强战胜困难,还是向命运低下高贵的头颅,就在这一刻决定了英雄和懦夫。朱秀海并不只给英雄留下一种选择,他把普通人走向英雄的经历变成一种选择的过程,一种对人的各种选择的可能性的耗尽。他的小说触及到了一个柏拉图哲学的重大命题:人若能够知善,必将行善。可是克尔凯郭尔认为,人即使已经知道善,仍旧有一个选择善的问题。不能忽视人的意志。朱秀海在确定英雄主题,摹写社会人生,构造理想人物的运思过程中,把军旅小说固有的一个潜在模式:知善——行善,改写为知善——选择善——行善的模式。小说中外在的道德楷模被取消,代之以丰富的人物内心世界里的斗争,让人产生一种俯瞰人物灵魂深处的眩晕感。这样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它避免了人物的脸谱化与单一化,使英雄丰满起来,更加像普通人,于是也就更加真实可信,对于作家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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