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类死亡》第48章


孟玲。
许小冰说的就是这个,我点了点头,在唇边竖起手指,叫她别说出声,她白了我一眼,小声道:“我知道。”
一路上我们再也没有提起“孟玲”这个名字,甚至连与她相关的任何事情,我们都不再提起,可是我和许小冰都知道,欧阳的头疼绝对和孟玲有关。我想她一定也注意到了,每当我们提到“孟玲”这个名字时,欧阳的头疼就会发作,连他自己也注意到了,所以才会要求我们不要提到这个名字。我想起在荒地上那个傻呼呼的男人,当他说到“玲玲”的时候,欧阳的头疼同样发作了……孟玲的名字仿佛成了一个咒语,就像是唐僧给孙悟空念的紧箍咒一般,能够让欧阳头疼欲裂。看欧阳头疼时的反应,我毫不怀疑,假如有人持续不断说出孟玲的名字,欧阳一定会活活痛死。如果说在这之前我们还曾经保留着一线可能,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人力操纵,那么,现在欧阳的这种反应,已经将这最后一线可能摧毁了。现在这事看起来很像是某种巫术,越发显得扑朔迷离。唯一让我们庆幸的是,车子拐了两个弯之后,欧阳的头疼渐渐平息了,这让我和许小冰松了一口气……看来,只要不提孟玲的名字,他就暂时没什么问题。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事和欧阳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关系,但是这话不能告诉欧阳,所以医院还是得去。
“你害怕吗?”许小冰凑在我耳朵边问。
我点了点头。
怎么能不害怕呢?之前发生的那么多古怪的事情,虽然匪夷所思,但是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我们就已经感到了恐惧,更何况,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人身伤害的地步,我很怀疑,下一步会不会就会有人死亡?
如果真的有人会死,那个人会是谁?欧阳吗?我从镜子里看了看欧阳苍白的脸,心头一跳,赶紧摇了摇头……不能是欧阳,他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会是我和许小冰?
不,也不能,我们不想死……
还有李云桐,李云桐也有危险……
我们是不是已经危机四伏了?
22
在医院门口,许小冰叫我陪欧阳去检查,欧阳执意不肯。
“你赶快回公司做我的那个单子,我已经做了一半了,文档就在共享文件夹下,”他说,“我这里估计没什么问题,可能是感冒了,不用你陪。”
“好吧。”我点点头。我和许小冰都知道,欧阳的头疼和孟玲有关,从他一听到孟玲的名字就犯病这点来看,这大概也不是下毒或者其他什么疾病,如果是以前,我会认为是催眠,可是现在,我们都认为这是一种巫术,或者是某种超自然力,就算看医生,大概也没多大用处。
目送欧阳走进医院之后,我和许小冰重新上车。
“你们追到孟……”许小冰刚说到这里,猛然改口道,“你们追到那个人了吗?”她说出这话时,神情十分紧张,看来欧阳的头疼把她吓坏了,她甚至连孟玲的名字也不敢再说出口。
“我们看到孟玲了。”我故意说出这个名字。许小冰浑身一颤,望着我:“孟……孟玲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我把我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她,在我说的过程中,许小冰一言不发,只是瞪大眼睛望着我,手指紧紧抠着车上的坐垫。司机专心开着车子,似乎没有留意我们在说什么,不时从镜子里瞥我一眼。我刚刚说完,许小冰正要说什么,司机已经先开口了:“那女的是要嫁给别人了吧?”
“啊?”我和许小冰都摸不着头脑。
“你刚才讲的那个故事啊,”司机说,“听那女的口气,肯定是要嫁给一个有钱人了,可是她喜欢的又是这个欧阳,对吧?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只要是要抛弃对方,一般都说‘把我忘了吧’或者‘就当我从来不存在吧’之类的屁话,哈哈哈。”
我们没作声。
的确,司机说得没错,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如果没发生以前那些事,仅仅看到刚才的那一幕,我也一定会这么认为。然而事情当然不是这样,这可不是什么文艺片,这是活生生的事实,孟玲和欧阳也不是一对难分难舍的恋人,如果这其中有爱情的成分,那也是孟玲单方面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司机说的话好像提醒了我什么,在我脑海深处似乎有亮光闪烁了一下,然而黑暗那么重,这点亮光太微弱了,我还来不及找到它的方向,它就消失了。我反复在脑海里播放着司机刚才那段话,想要找到那种感觉,但是那种感觉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我们的沉默让司机也沉默下来,他似乎发现我们并不喜欢他插入到谈话中,便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在收音机的音乐声中,许小冰转头问我:“我们怎么办?”
我看着她,想了很久,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摇了摇头。
“她真的说以后再也不会打扰我们?”她问。
我点了点头。
“那就好,”许小冰吁了一口气,“只要她不打扰我们,这件事情我们就不用再管了。”她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说给我听。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我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情不会因为孟玲的退出而终止,我甚至觉得事情正在逐渐扩大,也许谁都无法置身事外。
我正为自己这个念头而感到困惑之时,许小冰踌躇着又道:“孟玲,她真的不会再出现了吗……要是她是说谎该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我笑了笑,将头转向窗外。车子正在拥挤的车流中缓缓前行,人行道上行人稀少,一个乞丐寂寞无聊地面朝马路坐着,一顶帽子口朝上放在面前的地板上。他一边数着帽子里掏出来的薄薄一叠钱,一边左右张望着,每当有人经过他身边,他便飞快地将钱塞到帽子里,作出哀求的神情,而那些经过他身边的人,无一例外地绕道而行,仿佛没有看到他和他的帽子。他似乎也并不气馁,当面前重新变成空白之后,他便再次掏出帽子里的钱,一张张地数了起来。车子行走得异常缓慢,那个乞丐将钱从帽子里拿出来5次之后,车子才勉强朝前进步了一点。我从摇开的车窗里探出头去,回头望着那个乞丐,他正伸出手朝又一个行人祈求着。
“你看什么呢?”许小冰好奇地凑了过来,将头放在我肩膀上。
“那个人。”我指着乞丐,“看见了吗?”
“讨饭的呀?他怎么了?”许小冰盯着他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见没有?所有的人经过他身边时,都绕道而行;所有的人连眼光都没有朝他斜一下……你看出来没有?”我问她。
“这是当然了,”她觉得无趣,从我肩上缩回她的头,“对讨饭的不都这样?”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顾全的事吗?”我没有回头,仍旧盯着那乞丐,“每个人经过顾全身边时的神态,和经过那个乞丐身边时是一样的……你说,那个乞丐是不是也和顾全一样?”
“啊?”许小冰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说真的假的?”她连忙对司机招手:“师傅,你看看,能看见那个叫花子吗?”
司机头也不回,用手在方向盘上合着收音机里的音乐打节拍:“知道,每天都看见他。”
许小冰松了一口气,摇晃了我一下:“他和顾全不一样。”
“你怎么肯定他们不一样?”我问。
“ 我们都看见他了,当然不一样了,这还用说?”许小冰“嗤”了一声。
“李云桐也看见顾全了,那个租书店的老板也看见孟玲了,那么顾全和孟玲也和我们一样了?”我并不是成心要抬杠,可是许小冰却认为我是这个意思,她板着脸,将头扭过去:“你就喜欢钻牛角尖!”
我默默地看着逐渐远去的乞丐,忽然间很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当所有人都在他身边擦身而过、对他视而不见时,他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当我们所有的人在顾全身边走过,却都看不见他时,他又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被人忽视的感觉一定不好受,也许就是因为如此,他们……我是说那些看不见的人们……他们才会渐渐地以孟玲那样的方式入侵到我们的生活中来,也许他们并无恶意,只是想在我们的社会中获得一个位置……我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惊讶……我怎么能这么想呢?非我族类,其心必殊,谁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阴谋?我望着四周的人群,以及人群之间或浑浊或透明的空气,不知何种滋味:这世界比我想象的更加空旷也更加拥挤,我们和那些看不见的人空间上距离也许可以无限接近,而真正的距离,也许是无限远。孟玲或许已经成功地进入了我们这个正常的社会,也许已经有很多人进入了我们的社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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