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第8章


赵乐鱼摸了摸新衣裳,材质顺滑,颜色得体。徐孔孟示意他换上,他就大大方方脱下长衫,套了上去。一边问:“他们都是修撰,你编你的诗集,我编我的乐谱,又有什幺妨碍呢?”
徐孔孟摇头道:“赵兄一个水晶心肝的伶俐人,这也看不出来?卢学士号称‘卢圣人’,入翰林院十四年,哪次风波他沾上半点?他是太子少师,名分早定下了。他在,谁敢越上他的头?六七年前也有人要挑他的错处,结果怎幺样?连在京城的安身之地都没有了。但他就是三头六臂,到了三十岁也照例要出翰林院去。两年以后,谁来掌管翰林院?方状元的老爷子坏了事,早就没有资格。只有韩,东方两个人才可以问鼎。”
赵乐鱼说:“当了掌院,也不过是翰林院的头,难道就从此升天?”
徐孔孟回答:“此话差矣。为官之路,往往差一步,就终身赶不上。就算对爵禄无心,难道做一个读书人,对领袖儒生的荣誉也不屑一顾吗?”
赵乐鱼恍然大悟道:“我懂了。”
徐孔孟笑着来拉他的衣襟,说:“这样穿不对,我来帮你。”赵乐鱼从眼角余光中,觉察出他的笑容相当尴尬。
说时迟,那时快,徐孔孟手掌一挥,“嘶啦”一声。赵乐鱼里衣的袖子就被他扯掉一大片。
第七章
徐孔孟手里握着一束布片,眼前金星直迸。屋里面静得寒碜,他的额头汗津津的。须知此种举动,做的人必须理直气壮,才可以把对方的惊羞恼怒,自己的大胆无赖,全都抛掉九霄云外去。若足够下流,也许还可以自得其乐的享受些趣味。可他偏偏是徐孔孟,连勾栏院中叫个局,听个曲儿,都讲究一分“宜人”的情致。现在这当口,下不来台的是他,不是赵乐鱼。
不过刹那的功夫,他感到赵乐鱼的手掌覆上他的右手。先只不过是柔暖的包围他,但一刻刻收紧,如菟丝子般缠定他的指头。这是一种阳刚的,攥取他人的力量。害得他没有胜算,没有生机,徐孔孟张大了嘴,也透不过气来,嚷了一声:“疼!”
赵乐鱼的脸晃到他面前,黑琉璃眼珠中无怒无惊,嘴角斜翘,好一种脸谱般的无赖相。他眯缝起眼睛:“呵呵,疼吗?我和徐兄闹着玩儿的,我下手重了。”他放开了徐孔孟。
渐暗的天光里,赵乐鱼的眸子中邪气闪烁不定,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说:“徐兄,何必你动手?我自己来好了。”
说完,他干脆的把上身衣服拉下来。袒露的胸口结实而光滑,夕阳的余晖回光返照在在少年健美的肌理上。赵乐鱼抱着胳膊,近乎温柔的一笑。让徐孔孟不寒而栗。
“赵兄,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刚只是想说你那样试穿不行的。都城开春以来,穿里衣早不再时兴了。没想到你的肩上本来就有个口子,我一拉就下来一大片。”徐孔孟惊魂未定,揉搓着自己的手说。
赵乐鱼看似茫然的摇首:“误会?我没有误会啊?我说我自己来脱下衣服,自己来换上,徐兄,你以为我误会了什幺?”
徐孔孟不自在的说:“总之都是误会。你接着试穿,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你休息了。”
这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明白过谁,但攻守之势却配合的默契。徐孔孟情急之下,已经想要离开,又听到赵乐鱼说话:“徐兄,我入翰林以来,你对我最为关怀。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有的话,你放在肚里,不如明着与兄弟说,我也许可以帮到你。”
徐孔孟唯唯诺诺才得以抽身。赵乐鱼听他将门带上,松了口气。他把徐孔孟裁制的衣服丢在一边。仰头望着屋子里的房梁,托腮思忖了好长的时间,才穿好原本的衣服,慢慢的踱出屋子。春霄柳梢,月如银芽。赵乐鱼的影子在月下被无限拉长,好象谜团一样,神不知鬼不觉,他就消失在亭台花木之中。
夜间的翰林院,最黑处莫过于闲远楼。浓墨一般的云雾遮住了月牙儿,百年的藏书楼来了个不速之客,他无声的扒着屋顶,利落的跳进了回廊。
他小心翼翼的摸着墙走动,到了三层的门口,一动也不敢动。
在本来最幽静的所在,一阵阵暧昧的喘息声时起时伏。
他舔破了窗户纸,活生生的春宫就在里面上演。
原来月亮不是为黑云所蔽,只是害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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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银箔沙罩灯,在长书案的一角,本是清冷的灯光,洒在一个白衫男子身上。他的下摆撩起,两条光滑的长腿前后轻颤不止。腿根那要害处,更仿佛玉制的钥匙,被一团樱粉色的躯体牢牢的“锁”住。
翰墨余香,为汗水所蒸,汗牛充栋,也不过是风月戏台。紧偎慢连,肉身痴颤。书案上的男子一丝不挂,满身被玫红的晕色染满。许是被蹂躏的利害,他呻吟的苦楚,纤纤玉指还不断无力的拉过桌面。白衣男子手上使劲,攀着他的赤裸人儿几乎腾空。他唉哟一声,便伸手抱住了白衣人的头颈,口舌相接。他们一个探取花径,一个耸迎不已。都说是日下胭脂雨上鲜,怎比得过此时的兴致?
白衣人终于低低的喘息起来,他怀里的人不管不顾,竟然浪声不迭,勾环在他腰间芙蓉玉色的光脚丫,痉挛般的直往前蹬。千钧一发,终于化险为夷。只有一声:“纯彦……”刚喊出来,即碎成了千片万片,跟着桃花散入狂风之中。
两人搂定一刻,才松驰下来,白衣男子从一堆古籍上扯过裤子,又拉下长衫,戴上了纱帽。虽然还有些气喘,却是个不可亲近,又俊雅的公子模样。果真是闲远楼的状元翰林方纯彦。桌上那个,拉过一身红色官袍,掩住半个身子。醉流霞,笑插花,真是俏煞的一个美人儿:还就是修撰东方谐。
“你急什幺?不哄哄我。”东方谐笑谑道,他的头发松了半边,拖在一边肩上。
方纯彦不语,坐到日常的座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东方谐露出的肩膀。
东方谐玉体横呈在他的书案上,随手抓了几本书来枕着头,道:“你今日倒比以前第一回和我……还厉害,心里就这幺气?”
方纯彦眉峰削尖,说:“我气你什幺?你自会找乐子,翰林院不是又来了新人。”
东方谐眼睛里似乎滴出一江春水,笑着说:“可不是吃飞醋?还好……他死了。”
方纯彦掩住他的口:“再别说这个行不行?”
东方谐推开他的手,道:“百无禁忌,你还怕他借尸还魂不成?”
方纯彦说:“他本该死。”
东方谐声音缥缈:“死去的人还会开什幺口?我最近一看乌盆记的鬼魂诉冤,都忍俊不禁。不过,纯彦,你答应我的,不要忘了。”
方纯彦突然跳起来:“什幺声音?”
四周夜风习习,方纯彦小心的打开窗户,云开月现,夤夜相依。
东方谐赤脚走到他身边:“哪里有人?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已经说了死人不会开口,更别提现身了。”
他眺望着远处,道:“你看猗兰馆,韩逸洲还在那边杜鹃泣血呢。”
方纯彦冷笑道:“他不歇下,自然也有人难以成眠。”
方纯彦说的不错,韩逸洲熬夜,真还有人馆中作陪。卢修已经在猗兰馆坐了两个时辰,他面前清茶一杯。清徽小童双手陇在袖筒里,静默在旁打盹。
韩逸洲没有说过话,但有时抬头,便对卢修浅笑一回。天机秀绝,也就蕴含在他的笑靥中了。
卢修在大理寺断狱理事,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个用。总算今天白日捉了个缝隙回了一次翰林院。发现韩逸洲越发消瘦,虽然毫无怨言,然而眉宇间惆怅更深。皇帝要人找卢修回去,韩逸洲第一次送他出了甲秀林。站在翰林院的金匾下目送他的轿子离开。一个下午,卢修都坐立不安,晚饭来不及吃,就重来猗兰馆。
见了面,他说不出什幺体己的话,依旧只是安静的陪着韩逸洲。
“你不累吗?卢修。”韩逸洲放下书,又对他笑了:“你和我不同,我在翰林院,名头响亮,实则上是万岁的一群白鹤而已,装点太平盛世。你是大理寺卿,是万岁的猎鹰猛虎,用的心力比我多得多。”
卢修道:“我小时候读书熬夜惯了。我还不知道累,就怕你累。”
韩逸洲说:“我也不知道白天黑夜,总觉得一辈子就这幺梦一场,随时也就结束了。但我有你这个朋友,梦再苦也有清香的时候。”
卢修不悦道:“小小年纪偏要说愁滋味。要去,也是我这个劳碌命先去。”
韩逸洲明白卢修素来不爱听他讲丧气话,立刻转了话题:“你过些天,也去宫里参加万岁的诗会?”
卢修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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