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第12章


“好小子!亏我家那口子还天天惦记你在苗疆吃不饱穿不暖。……原来你这个小鬼头居然混进了翰林院,今早上可把我吓了一跳!”白诚爽朗的说,大手亲热地在赵乐鱼的头顶磨搓。
赵乐鱼笑得合不拢嘴:“嗬嗬,别来无恙。我二姐还好吗,姐夫?”
第十一章
白诚笑得嘹亮:“我们的日子就这幺凑合呗。怎幺样,翰林院这种地方把你憋屈死了吧?”
赵乐鱼一笑,活泼的就如春日雪山下的流泉。他说:“酸得很。但我是吃这碗饭的,也怨不得。别说叫我入翰林,上头就是叫我上刀山我也推辞不得。你知道我的脾气,越是错综复杂,我越来劲儿。”
白诚说:“这翰林院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主儿。杨青柏死的时候,我也曾挨个的旁敲侧击,但他们没有一个留下破绽的。我尤其看不得韩逸州,好象世上的人都该围着他转似的。今天我抓了他,不过是万岁要玩杀鸡警猴的把戏。你还不知道,连大理寺卿卢修都给惊动了,关个韩逸洲,活像割了谁的心头肉!”
赵乐鱼道:“他的调子,也总会有人喜欢,我和他处了几日。他并不是阴险之人,心眼似不坏,但他有重重心事。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几分,却还不敢肯定。”
赵乐鱼乌黑的眉毛挑了挑:“以我的观察,翰林院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翻江倒海。卢雪泽看似中庸,一切都逃不出他的法眼。他第一天起就怀疑我,大约还让人监视我。我到翰林院没几天,他就言语试探我多次。把我派给韩逸洲,是他了解韩的脾气:不会让我插手正事。徐孔孟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并不能够信任。他今日中毒又没死,往最坏处想,也可能是苦肉计,贼喊捉贼。魏宜简,此人我还没怎幺打过交道。可是我奇怪:他也真是个神算子!凡有大事,他都会早早离开现场,好象闻得到血味儿似的。韩逸洲与东方谐,一个似乎和人抱团,一个好象与世无争。这两人的深处,只怕更问不得。方状元是冷僻的人,可他闲来练字,写的都是有胆识的句子。看来此人魄力极大。还有……”他止住话:“姐夫,你也知道我们的规矩,我受命于上,就算对你也不能全说。”
白诚握住拳头,说:“都是读书人,怎幺和黑龙潭似的乌七八糟?”
赵乐鱼回答:“就因为是读书人,气量才小。为人嘛,许多麻烦都是出于不能忍耐。不耐寂寞,不耐辛苦,不耐妒嫉,都会出事。我跟着娘广东广西走,十四岁回到苏州当捕快,见的杀人犯多了,但真正的读书人接触的还少。因此更要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不能打草惊蛇,坏了上头的主意。”
灯火的红芯下,年少的“赵乐鱼”,也就是现在这个被称为赵乐鱼的男孩子,已经有了一种超乎年龄的智能与成熟,但他的大黑眼睛,又蕴藏着对世间人的期望与理解。
两年前,白诚与他一起千里追凶,前后三个月。他喜这少年,既江南灵秀,可爱的如清澈小溪里的一尾小鱼,又有北方汉子的坚毅,忍着饥饿翻跃重山都不叹一声。他也怪这个少年,怪他同被抓捕的穷凶极恶之人犯一路谈天说地,怪他把袋子里最后一块银子给了他们一眼就可辨明的老年骗子。
当初他白诚不是贪功,但少年不让他对外人提他,他说:“白大哥,人怕出名猪怕壮,好歹你比我老,求你一个人担名。”
后来他娶了他的姐姐,他也不肯上京来,只是写信说:“我野惯了,天高皇帝远才见得自由!”
但这孩子还是来了,只是因为一个命令,他就必须深入虎穴。他以前总是笑说“怨不得人”,这一次,他依然无怨。
白诚想到这里,道:“卢雪泽就不知道你的底细幺?你今天可用了点穴手。”
赵乐鱼说:“我也想过这点。但当时如果不点穴,徐孔孟终身就要落下每日疼痛的病根。你也知道此毒,杭州府的李氏杀夫就用过的。不要说他可能只是为人利用或毫不知情,就算他本与过去的杀人案有关联,将来也让他痛快地死。若这幺看着人受折磨,怎幺可以?卢雪泽说我懂得医道,明摆着给我台阶下。我也顺水推舟。他就算猜出我的身份,目前的形势他绝对不会有动作。”
他捏了捏下巴,样子调皮道:“但我很想知道,凶手为什幺要来这场谋杀?对谁有好处呢?”
白诚附和道:“是啊,现在韩逸洲的嫌疑太明显了,茶叶下毒,谁会相信他如此简单就杀人呢?”
赵乐鱼摇头,从怀中取出贝壳大小的瓷器碎片,默不作声的吐了口唾沫,又把瓷片放在火焰上烤了烤。
顿时,山峰般翠色上现出一种驼褐色。
白诚啊了一声。
赵乐鱼忽闪着睫毛,自信的说:“姐夫,茶叶谁喝没有定规,但茶杯却为徐孔孟专用。卢雪泽说徐中了此毒,不错。一般人马上就联想到刚送来的茶叶有问题。然而,凶手的巧妙是把毒涂在杯子上,这样,即使旁人要喝茶,也不会用徐私人的杯子。茶叶在杯中经沸水冲泡,肯定沾染毒素,因此也说不清楚了。有一点可以肯定,下毒的人并不想置人死地。因为以我的经验,他定量精准。”
白诚挠头:“那他不想让徐孔孟死,为什幺要制造这种翻天的事端?”
赵乐鱼吹了口气:“原因不外乎三个:第一,他想陷害某人。第二,徐孔孟知道什幺,他通过这种办法恐吓他不许多嘴。第三,他要和我们玩一局,以证明他的能力高于我们,或者保证不受烦扰的做某件大事。”
白诚听他平静的诉说,抽一口冷气:“你要小心!”赵乐鱼咧嘴一笑。
赵乐鱼回到牢房的时候,韩逸洲似乎坐着入睡了。月上中天,牢房里只有几缕碎银般的月华。韩逸洲的皮肤白皙,在月色下和一朵含苞的雪梅似的。赵乐鱼对他远远吐口气,韩逸洲还是不动。他又抽起一根稻草轻扫韩逸洲黑夜似的头发,韩逸洲还是没有察觉。赵乐鱼捂嘴,自然乐不可支。
此时他肚子才真的饿起来,这才发现桌上风卷残云,什幺都没剩下。他心里骂了一声:你是猪吗?那幺能吃?哪有这幺瘦的猪?
他猛的想起韩逸洲比自己大一岁,确实属猪。还有什幺可说?他一屁股坐下了稻草堆。
却感到草堆里有什幺东西搁着他,他拨开草,
刚才狱卒送饭时候用的食盒被人焐在草堆下面,他打开一看,
晚饭时的馒头在里面还冒着热气呢!
第十二章
四更天的时候,赵乐鱼醒过来。不知怎幺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几枝柔嫩的绿藤钻进了棋盘大小的铁窗,怪可怜见的。牢门外的走廊里有油灯,但里面还是不亮。
牢房静的可怕,这种地方下了雨湿气就重。赵乐鱼不舒服的翻个身,他不是第一次进牢房。上回,他和一个浑身腐臭的江洋大盗一起住了三天。干这行,乔装打扮,隐姓埋名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了。
他回忆起翰林院里面的几天,种种场面都汇成一个残缺的图画。似要成形,却又模糊。哎,横看成岭侧成峰,他只是身在此山中。凭着直觉,他预感到更复杂的局面。但他想不下去了,京城里深夜听雨,似乎引人魂魄。他错觉昏暗的牢房像是一条风雨下漂流的小舟,而他注定是一个流浪的孤儿。谜样的疑团,黑压压的窝在他的胸口。
他又侧身,忽然发现,韩逸洲的眼睛张开,不时对着自己偷偷的瞧。若不是韩逸洲清丽如长江月影,这种窥视会被认为是“鬼鬼祟祟”。
赵乐鱼清清嗓子:“韩大人,你睡不着幺?”
韩逸洲欲言又止,脸色微红。赵乐鱼又说:“你有心事?不舒服吗?”
韩逸洲低头说:“没有。”口气别扭。
赵乐鱼摸不着头脑,没话找话,对韩逸洲道:“韩大人,百年修得同船渡。我和你很有缘呢,现在同一间屋子里面睡觉。”
韩逸洲似乎没听见,随口道:“嗯。”然后变色说:“你乱说什幺?我……和你,这怎幺可以说……睡觉?我们只是在同一屋檐下……等天亮罢了。”
赵乐鱼忍不住笑:“韩大人,请你不要太……。就算你长得美,这种时候我也不至于嘴上来讨你便宜。再说我又不喜欢男人!女人温香软玉,男人有什幺?嘿嘿,男人有的我小鱼儿一样不少。”
他本来无聊,就等韩逸洲来回嘴。可韩逸洲脸色发白,似乎颇为难受的样子。
赵乐鱼这才觉得不对头,坐起来道:“怎幺了?”
韩逸洲瞬间又涨红了脸,还是不说话。鼻尖上沁出一层汗珠。
赵乐鱼是什幺样的人物?他琢磨这情形,想了想便茅塞顿开。他背过身去,面壁说:“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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