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米德借刀杀人》第38章


没错,黑色风衣我从宇高联络船上丢到海里了。在弁天码头没穿的风衣,我总不能在到了高松的时候忽然穿出来吧。书房挂着一件同样款式的风衣,理由跟你想的一样。我的计划还是做得挺周详的,只有老太太这件事情让我觉得遗憾,我真不该多管闲事。
旅行中我尽量装得跟平常一样,延命没啰嗦什么,我也只跟她道了声谢而已,所以请不要责备她。
也请不要怪罪我妈。从秋季旅游回来,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我妈正打算用水泥灭尸。不过吃惊归吃惊,想想倒也有理,毕竟水泥是最能防止腐臭的方法。这样一来,只要我们不把房子卖掉,尸体就不会被发现了。
我当然有帮忙。正确说来,应该是由我主导,帮忙的反倒是我妈。所以,我妈的罪名只有包庇杀人、协助遗弃和损毁尸体而已。只是一个母亲包庇自己的儿子罢了,请不要太过责备我妈。
关于姊姊自杀,我无话可说。没想到我为姊姊所做的事,竟演变成这种结果……
第七章尸体呻吟
1
野村跟隆保面对面坐着,用压抑的口吻发问,仿佛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问话一般。
“好,你说你根本没有杀害龟井正和的意思,只是一时之间气昏了头,才把他杀了,是不是?”
“嗯!”隆保不耐烦的回答。
“既然这样,你就从实招来吧。”
隆保不禁皱紧眉头,似乎在抗议野村净说些令人不知所云的话。
“装傻也没用,你不是勒他脖子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
“那我问你,你用什么勒他脖子?”
“手臂啊。左手手臂……”
“……”
野村慢慢的摇摇头。
“我说的是那之后。”
“那之后?”隆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说。
“对了!用绳子,用绳子又勒了一次……”
“绳子吗?……什么样的绳子?”
“什么样的绳子?你这么说,我一时也……应该是两股的绳子吧……还是电线……”
“是电线还是绳子?”
“我随手拿起来就用,也忘了是哪一种……”
野村默默的凝视隆保。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供词出现混乱,是因为隆保正努力圆谎以符合事实。这时候,只要静静的看着嫌犯,嫌犯便会以为自己的说词出现矛盾,更加不安的编出更多的谎,最后牛皮吹不下去了,自然会说出真话。
没想到隆保竟然没有上当,直截了当的说:“我忘了!”
对侦查人员来说,这是最棘手的回答。
“忘了!你怎么会忘了自己用的是什么凶器?”
隆保不作声。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忘了,你又能怎么样?隆保以无言的态度代替这些回答。
野村企图动摇对方的心理,开始翻阅厚重的调查资料。
尸体检验报告书上说凶器是索状物,几代的供词说是晒衣服用的尼龙绳。
“那你怎么处理那条绳子,或是电线?”
“丢了。”
“丢到哪里?”
“放在口袋里,后来丢到濑户内海了。”
找得到你就去找啊!隆保一口风凉话。野村气得在心里破口大骂,两人之间不动声色的摩擦出较劲的火花。
野村改变攻势。
“你详细说说第二次绞他脖子的情形。”
一问一答的形式很容易让的嫌犯察觉警方的意图,巧妙的避过重点。对于这样的嫌犯,问话必须精简,相对的,要尽量让嫌犯有较长的叙述。
隆保慢条斯理的开始说。有时中间会停顿一分钟之久,闭着眼睛斜着头,不知道是在努力回想,或是苦思说话的脉络。野村因为无从判断,只好完全不插嘴,他决定采取“等待”的态度,直到发现决定性的矛盾。
“我把龟井放到地板上之后,发现口袋的绳子……对了!是尼龙绳,就是晒衣服用的那种。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本来是想让龟井吃我几拳,然后把他绑起来,让他在阁楼待一阵子,就是那时候事先准备好的。我把绳子套到他脖子上,当时他正面向上,所以我拿绳子的一端穿过他的后脑勺,然后在喉咙交叉,用力勒死他。”
野村翻阅报告书。尸体检验报告书写着:“外伤有颈部的勒痕、勒痕上方的表皮脱落以及皮下出血。”隆保的话跟供词没有出入。令人不解的是,这么几句话,隆保为什么会花五分钟以上去想?停停想想讲出来的话又正确得叫人起疑。而且原本忘了是电线或绳子,后来却又一口咬定是晒衣绳,这点也令人无法释怀。如果说他猛然想起也就算了,不过也应该有让他突然想起的契机啊。这个契机是什么?
“然后呢?”野村继续问道。
“就只有这样。”隆保干脆的回答之后便不再做声。隆保知道饶舌无益,所以便尽量保持沉默。野村因为手边资料不足,只好停止追问,暂时休息。
回到搜查课,野村又审慎的看了一次大冢写的供述报告。
几代的矛盾之处在于绳子的勒法。绳子的交叉点明明在咽喉,可是几代却说是在后脑颈部,因此野村断定人不是几代勒死的。既然不是几代,当然就是隆保,除了隆保以外没有别人了。但是,真的可以这么果断吗?
野村一面反省,一面检讨隆保的供述报告。忽然,他惊叫一声,瞪大了眼睛望着“我说的是那之后”这一行。
瞬间,野村脑子里浮现年轻时准备升级考试时死背的“犯罪搜查规范”。
第七章侦讯
第一百六十五条第二项侦讯时,不得以暗示对方自己所期待或希望的供词等方法,诱导供述(中略),以免影响供词的真实性。
因为认定隆保是凶手,所以野村不自觉的陷入了“诱导询问”的模式里。
“大冢,搞不好我犯了两个大错。”野村压抑住内心的动摇说。
“隆保以为龟井的死因是扼杀,我问他‘用什么?’他回答说用手臂。然后我又说‘我说的是那之后’,会不会反而是告诉他龟井的死因是绞杀?”
“你这么一说……”大冢回想当时的情况道:
“隆保最初好象不知道你问他的意思,后来想了一下之后,才恍然大悟的开始叙述。而且跟平常不一样,说话的时候吞吞吐吐的。”
“他一下子说凶器是绳子,一下子又说是电线,然后又说忘了到底是什么,这是……”
“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因为不知道,所以说不出来。换句话说,隆保并没有用绳子勒死龟井。”
“大冢!”野村握拳敲了一下苍白的额头。
“这下我们又回到起点了。”
野村急忙回到侦查室,用商量的口气对隆保说:
“不要当我是警察,就当我是脑筋不好的叔叔,听我说好不好?”
隆保心想你高兴就好,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在你家逮捕你妈的时候,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你妈因杀人罪嫌被捕,你却一点都不惊慌。就一般情况而言,母子应该会互相包庇,有一番争执,而你却没有,这让我很纳闷。当时,我就应该进一步探究我的直觉才对。
现在想想,我相信当时你很肯定你妈不久就会获释。因为你知道龟井的死因是扼杀,你妈又没什么力气,根本不可能用手臂扼死壮年的龟井。你确信。即使你妈为了保护你而说龟井是她杀的,警方也不会相信,所以才那么沉着。对不对?
我忽略了这一点。当时虽然觉得奇怪,却就这样不了了之。这是我的败笔。”
对于野村这一番发自内心的言论,隆保只是面无表情的当作耳边风。
“你以为等死因判定是扼杀之后,你就会被逮捕,最多大概等不到一天吧,可是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拖拖拉拉之间,你因为假的在场证明揭发而被捕,而且反正早就已经觉悟,所以干脆自己说出扼死龟井的事实。可是警方却不满足,还要你供出二度绞杀的经过。
明明是用手臂扼死龟井的,怎么说是绞杀呢?这时候你迟疑了一下,但是聪明的你,很快就解开了这道谜题。那是你妈为了保护你而再度用绳子绞杀的。
知道原因之后,你悟及这下你得包庇你妈了。这是当然的,杀人的是你,怎么可以把罪行转嫁给妈妈?
你想,不知幸或不幸,你母亲千辛万苦的想要替你顶罪,却还是瞒不过警察,反而被警察误认你是用绳子勒的,既然这样,就干脆当作是自己勒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心听,隆保的扑克脸一无表情。
“明明没做的事要说是自己做的,应该很难吧。凶器该用什么?家里妈妈会用的大概就是晒衣服用的尼龙绳了,所以你就顺口说是晒衣绳。
绳子该怎么勒呢?龟井面向上,所以只要想个最容易的方法,于是你就边想边说出了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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