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乐园》第119章


黑色风衣黑色礼帽黑色手杖。
已经陪我在秋风里站了半日。他不愿说话,我不会说话。
他从后面揽住我的肩。头埋在我肩后。
德拉科,我不想看见你红了的眼眶。我嫉妒你可以流出眼泪,那样畅快无比的。
我努力地想哭,却没有一滴眼泪。
在遇到尼古拉斯以前,我是个倔强的大心大肺的小孩,从来不会哭。
在他从我的生命里逝去之后,我又不会哭了。
我的眼泪,只能为他一个人流。
德拉科,你看见城堡里挂的那些画了么?
对不起我把你们马尔福家的祖先画像全取下来了。
我只想看见一个人。
也是这座房子里唯一在笑着的人。
我走到哪里都能够看见他,他会一直陪着我的。
德拉科,不要一脸哀伤地跟我说「你要好好活着,希尔。」
我和尼古拉斯,早就在北海岸边换过心。
他带走的那颗,是我的。
现在我胸膛里跳跃着的,是他的。
他的心还活着,而我的已经死了。
所以我不会自杀。我要带着他的心活下去。
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德拉科,原谅我现在真的不想看见你。
我不怨恨你,你也没必要跟我道歉。
一切都是场意外。
我们都是受害者。你失去了哥哥,我失去了爱人。
所以,请,滚吧。
岁末的深秋以不可一世的姿态来临。
光线暗淡幽静的书房。你最喜欢看的游记在书架上。写了字的信纸摊在桌上,内容在称呼“希尔”后面停滞不前。你不在桌子后面坐着。
只睡了一个人的大床。铺着你喜欢的深海蓝色床单。你没躺在另一边。
有着结起六角晶体玻璃窗的走廊,清晨的阳光斑驳地投在地毯上。你在天冷时才穿的羊驼绒拖鞋搁在拐角的地方。你没把它换上。
你在哪里呢?
我总是产生你明天便会回来的错觉。
我总是仔细地在想你去哪里了。
你不在地图上找得到的任何地方。
几万英尺深的海洋还是几千英尺高的天空。
你在水母渗出的冷光后面还是柔软绵甜的白云后面。
你在我们家里的每一幅画像里。
纯净的笑。坏笑。弹着吉他唱歌。卷着裤脚钓鱼。
给我表演怎样用嘴巴接住抛在空中的糖果。
教我怎么躺在床上用吸管喝咖啡。
你听照片里我们的笑声。吵闹不休。拥挤着冲向云层。
我们久别相逢的那一天,你总是跟我说「时间还多。」
时间还多。
我的时间还多,而我们的时间已被你亲手划上终止符。
你一句话都没有留便离开我,这让一切显得虚假和难以接受。
我看到雨天,撑着黑伞的人列队走过,才相信你是真的离开了。
尼古拉斯,我的心,它得不到片刻的宁静。
尼古拉斯,你真的,不回来了么
我生活在没有言语的世界。
不能够也忘记了该如何说话。
尼古拉斯离开的第七天,我终于找到了解脱的办法。
我穿过草莓园回到了自己少年时的家。后花园的角落里是我和哥哥曾经用做魔药试验的地方。
那个埋了一半在地下的小房间散发着终年没有人清理的恶臭。
天花板上积满了灰尘和水渍。到处杂乱不堪地摆着玻璃试管和各式烧瓶。
回忆潮水般涌来,这里没有经受过时光和事故的虐洗。我站在里面,像是一瞬间回到了少年时期。
仿佛还听得见妈妈的喊声,让我和哥哥出来吃晚饭。
习惯性地从天窗看出去,看得到马尔福城堡的一部分,|Qīshuωang|我在心里盘算着怎样在晚饭后溜出去和尼古拉斯去捉萤火虫。
棕色的瓶子里装着的液体,我知道那是什么。
以前哥哥从未让我碰过它。
可是现在,我需要它。
柜橱底层的抽屉里果然还有大把未用过的针管。
我拆开一支,伸出棕色瓶子抽取液体。
针管扎进青色的静脉,顺着手臂传来短暂的麻痹。
眩晕。
我听见花瓣在静默的黑暗里张开的声音。
犹如世界末日来临之前的失声尖叫,随即被淹没在水底变得沉闷。
随着拇指的用力,推到了尽头。
光线变得模糊,光源的核心走来一个人,他从光芒中脱离出来,径直地走向我。
“尼古……”我听见自己嘶哑难听的嗓音,不能够发出完整的音节。
这样温暖的怀抱是我所熟悉的,一如他身上的混合着烟草的暖橙味道。
尼古拉斯,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会回来,我知道。
带我走吧,去你待的那个地方。
尼古拉斯,不要再放开我的手。
就现在这样很好,非常舒服,我的心终于不再紧绷着,不再皱巴巴像一块抽了水的海绵。
它现在被狂喜充满。
「我不会离开你的,希尔。
你看我们飞起来了,越过那些下着暴雨的大陆,你看那绚丽的夕阳晚霞,那是我让精灵唱着赞歌织给你看的。
我哪里也不去,就在那里,等着你找到我。」
说完这句话,他随着缓慢明灭的异光消失在我身旁。
我张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肮脏的地板上,满脸尘污。针管还扎在左臂上,剧烈地疼痛。
我粗暴地拔掉它。看着它挑起发青的皮肤。
我望着天窗外的天空。感到深深的羞耻和悲哀。
尼古拉斯,这是我想你时的天空。它在我的世界里轰然响动,却在你的世界里,寂然无声。
尼古拉斯,如果我的余生只能这样活着,如果我只能,依靠注射可卡因来和你相见……“希尔,你得要试着说话,练习发声,这样才有可能恢复……希尔,你在听我说话么?”哥哥走过来,挡住窗前的阳光,我的指缝间就不再有红色的暖光流进来。
我坐在转椅里望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希尔,我已经决定和莉莉安一起搬回苏格兰,我们陪着你。”哥哥脸上漾起稀薄的笑容,像外面缠绕着枯枝藤蔓的阳光一样。
我的心抽动了一下,如果他搬回来,我便不能再经常去实验室,那些可卡因……
算了。上瘾的感觉让我厌倦。被药品控制比被黑魔王控制更加可耻卑贱。
「你什么时候搬来?」魔杖在空中划出银色的字体。
“等你过了生日。”哥哥微笑了一下“希尔,明天就是你的二十岁生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特殊的行程,你一定会喜欢。”
二十岁,生日。
只能发出无声的冷笑一声。
“明天我带你回都灵。”哥哥的音调变得温柔,他蹲下身握住我的手“山姆大叔的陶器店明天只会有你一位客人,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带你去骑马,爷爷答应让你骑黑色所罗门。如果你想去都柏林,咱们就去,赌钱或者别的什么,只要你想。我会一直陪着你,和小时候一样。好么?”
我木然地点头接着便转过头去。
“我先回去准备搬家的事情。一会儿阿希伯恩教父会来看你,别乱走了在这里等着他吧。”
我垂着眼睛点头。
听见哥哥轻微压抑的叹息,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前几天安祖和伊萨送来了那晚我和尼古拉斯没来得及拿回去的镜子。它现在安静地挂在墙上,里面映出屋子里摆放的最多的东西——镜框。
神态各异的尼古拉斯透过镜子望着我。
二十岁生日。
会和去年的十九岁生日一样,收到除了他的所有人的礼物。
尼克,我要你,提前陪我过生日。
心中被耻辱羞愤以及渴望所充满,以至于我步伐凌乱急切地奔过草莓园,在夕阳倾斜的光线下狼狈不堪地跑向地下实验室。
「我不应该来。
我应该摆脱那该死的药剂!」
按在门把手上的手指颤抖着,我听见心里的呐喊与愈来愈强烈的欲望,烧的我浑身都痛。
只要踏进去,注射微量就可以见到尼古拉斯。他就会回来,对我说话,带我去他以前承诺过的任何地方……
门被我推开又关上,反复多次。我咬紧牙齿,左手抓住即将要推开门的右手,用力到虎口发青。
「就当是生日礼物。
这是什么狗屁生日礼物!
最后一次了……哥哥就要搬过来,以后再也不能来这里了。」
这最后一个念头化成一股力量让我冲了进去。
迫不及待地拉开抽屉,里面空无一物。
犹如当头一棒我愣在那里,随即而来的是气急败坏的怒火,我一把掀翻了桌子。器皿药水撒了一地,有的药剂遇到了空气燃烧起来,冒出一阵阵气味难闻的青烟。
我颓然面对空了的抽屉战栗着,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久违的冷漠男声“你是在找这个么?”
我缓缓回头,接受那双玻璃灰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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