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祸》第34章


乔希·哈登毁了自己和吉特兰杰号已有一个星期了。坠机后不到12小时,休特又变得和过去一样。他对新闻界轻描淡写地陈述事情的经过,跟他的经济后台谈生意,在原有的基础上成立一个新的组织。他好像在完成一个使命,也许他觉得这样可以替自己赎罪,才不辜负和安娜在一起相处的那段美好时光。
至于我,我已允许休特掩盖乔希死亡的真相,允许他编造真相。按照官方的说法,在诺厄·罗曼奇克的帮助下,乔希精心策划了诬陷博丁的毒品交易(半真相);当博丁跟踪休特来到绝望镇并强奸安娜后,乔希把他杀死了(这也是半真相。我心里明白);又是乔希对自己的老板进行骚扰,并以安娜的死而告终(真相);后来,到亨特尔斯波恩特去接休特时他自杀了(又是半真相)。
我常常憎恶虚伪。可正如我对米克说的那样,有时又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虚伪。
今天下午,我到月光别墅去了,证实一些细节。然后开车到门多西诺,查看县治安部门对失踪人物的报告。于是我的推断得到了进一步证实。
现在我的车子行驶在通往森林深处的伐木道路上,穿过一座只有一条车道的桥梁,桥下是一条干涸的小河。不一会,公路就笔直起来,还出现了一片宽广的空地。
马路两旁是各色各样的住宅:铁皮屋顶或沥青油纸屋顶的木屋,破旧的拖车式活动房,较新的预制装配式房屋。两间活动房屋前的一块牌子上写着“里奇居留地学校”。房屋旁是一个很脏的操场,有两个没有网兜的篮球架子。我只看到一个穿橘红色花衣服的女人,正坐在两间活动房之间搭起来的帆布下的安乐椅上打盹。
我把车子开到路旁,然后下了车。两条棕色杂种狗蹦跳着跑过来,一边晃动着尾巴,一边叫唤。我摸摸它们的耳朵,然后朝路对面的那个女人走去。
她站起来,走进她的拖车式活动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停住脚步,朝四周张望。只有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在一堆旧轮胎中窥探着。我朝她笑笑,她用手指盖住了嘴巴。我朝她走过去时,她往后退,然后朝学校活动房跑去。我跟了过去。
那小女孩绕过活动房,走上一条停放着一排旧轿车和旧卡车的煤渣路。车子旁是一堆垃圾,她在那儿停下来,回过头看看我,然后转身朝围着这片空地的红杉林中跑去。我追了上去。树皮粗糙的树枝密密麻麻地联在一起,地上满是针叶和薛苔,无法找到那孩子的脚印。我被她甩掉了。这时,我听到了说话声,那小女孩和一位妇女的声音。我朝声音的方向走过去,眼前出现一片小小的空地。
那是居留地的墓地。低低的用金属搭成的栅栏,经过日晒雨淋,墓碑成了一块块石头。远处一张破旧的红杉木长凳上,坐着一个女人。
安娜·戈登。她果然在这儿。
她正把那女孩搂在怀里。当她看到我时,就对那女孩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女孩朝林子中跑去。
跟我在月光屋同她告别时相比,安娜变了许多:嘴巴周围的皱纹明显了,头发凌乱而无光泽,牛仔裤和T恤衫显得过分肥大。她的眼睛告诉我,她的内心也起了变化:自我抑制变成了自我保护。她站在墓地深处,注视着我,冷漠而小心翼翼,还有些害怕。
我说:“没人知道我到这儿来。”
她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过了一会儿,她点点头,示意我也坐到长凳上去。当我在她身边坐下时,那凳子向我这边倾斜了过来,她瘦掉那么多。
有好一会儿,我们都不说话。终于,安娜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住过的月光别墅那个房间告诉我的。那天我正在收拾行李,你告诉我,你要等弗兰妮来,还说等我和休特离开后,换洗被单能让你有事可干。九月份,我到那儿去过,那场爆炸后,休特就住在别墅里。被单被换掉了,是蓝色的,不是我睡过的那条。休特情绪那么坏,是不会换被单的,于是就猜想爆炸时你在小别墅里换被单,而不是呆在大屋子里。”
“那不能说明什么,”她说,“当然也不会让你一路寻到这儿来。”
“不错。可我一直有这种感觉。我今天又到那别墅去了,找到了我睡过的那条褐紫色条子被单。我又到门多西诺县治安部去了,查出爆炸后一个星期有报告说弗兰妮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我认为,你那牙医辨认的补牙填料实际上是弗兰妮的。”
安娜畏缩成一团,闭上双眼。“弗兰妮。没有人告诉过我她失踪了。天哪,我甚至不知道在月光屋找到过一具尸体。我的朋友们从不从外面带报纸回来,这儿也没有电视机。”
外面,听上去她似乎住在一个世外桃源里。
我问:“爆炸后你怎么了?”
“跑,离开那别墅,也不知到哪儿去,很迷茫。夜深的时候,我在海岸公路上搭一辆车,让驾驶员把我带到了里奇路。然后……我就回这儿的家了。”
“一路上都是步行的?”
她点点头。“从那以后,我就不与人往来,现在还是如此。”
“正因为这样,你一直没有和休特取得联系?”
她双手紧抓长凳边缘,然后收起双膝,把它们抱在胸前。秋天暖和的阳光照射在她双肩上,可她还是瑟瑟发抖。她望着那些墓碑,我随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块木墓碑,四周插满了塑料玫瑰花。
“那儿埋着我母亲,”她说,“过去我父亲经常打她。我父亲和斯图尔特波恩特路旁波莫居留地上的一个女人私奔了。对于婚姻,我从不期望什么。”
“安娜,休特和那场爆炸是没有关系的。”
“我知道。他爱我,我也爱他。”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减轻他的痛苦呢?”
“害怕。莎伦,他树敌太多。引爆炸药的人是谁,这无关紧要,难道这一点你不明白吗?在那之前,我几乎成了他敌人的牺牲品,我不能生活在这种恐怖中。”
“你说的敌人是埃德·博丁,在绝望镇发生的事?”
“你既然已经知道,就更能明白为什么我不能离开这儿了。”
我犹豫着,小心谨慎地回答说:“安娜,发生了许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比如说,乔希·哈登。”
“乔希?”
“那场爆炸就是他下的命令。他不想炸死你,可他想骚扰休特。”
她看着我,眼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那个在现场引爆炸药的人呢?”
“死了。乔希把他撞死了,也许是为你报仇。”
“不……”
“乔希也死了。”
“……怎么会的?”
“一星期前死于直升飞机坠机。”
安娜手掩着脸,前额靠在拱起的双膝上。我们身后的林子里,一只嘲鸫发出一声响亮的颤音,接着便是一阵嘶哑的松鸦叫声。
过了一会儿,安娜抬起了头。“你还没告诉我事情的缘由呢。”
“太复杂了。让休特告诉你吧。”
“休特……”她说这两个字时充满了渴望。她凄凉地望着母亲的墓碑。“你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的错?为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说吧。”
“我知道乔希对我很痴迷,我早就该提醒休特了。”
“除你以外,乔希恨他另有原因。”
“可主要是因为我。在莫诺拉之后……你知道在那儿发生的事吗?”
我点点头。
“从那以后,我和休特就分了手。于是,乔希和我……关系又密切起来。休特放他假时,他就到月光屋来。有一次我们还在一起作爱。”
“所以,当你和休特和解时……?”
“乔希很不安,可他说由我自己来决定。在绝望镇的时候,他不得不处理好我和休特的事,为此他感到非常心烦。今年夏天休特出事后,我去问乔希,他是否也参与了这些事情。他撒了谎,我却相信了他。可无论如何,我早应该提醒休特了。”
“好了,这一切都过去了。休特需要你。你是唯一能帮他的人,使他变得诚实。”
她摇摇头。“并没有完全过去。发生在绝望镇的事,你还不知道。”
“我知道,为了保护你,乔希开枪打死了埃德·博丁。我还知道,在你朋友布伦达·沃克的帮助下,他把博丁埋在了河床上。负责这案子的代理人在我的指点下挖出了他的尸体,我相信布伦达会为此作证的。”
“不对。当时我在河床上,想去看那瓶子房,我还随身带着枪,以防袭击——”
“可博丁对你施暴,是乔希打死了他。”
“莎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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