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第3章


“难为你了。”
“衣莲,只有你知道罢了。”
“能者多劳。”
衣莲真会说话,子佳并不觉得虚伪,自觉的确能干。
衣莲说:“这是张家诸人资料。”
子佳不敢怠慢,立刻翻阅起来。
厚厚一叠,真不简单,均附有照片。
第一位:张风山,年六十一,原籍上海,圣约翰大学肄业,还没毕业,即随家人南下,人生地不熟,颇吃了一点苦,老父的出人口生意一直亏蚀,直至韩战开始,盈利增加,稍后张凤山接手,兼营地产——
呀,看到这里,子佳不由得叹息一声,都是靠地产,可是贱物斗穷人,明白这个秘诀也不管用,谁有那么庞大的资金大量积压住宅单位。
张凤山一共五个孩子。
天赐是老大,加拿大安大略省麦马斯他大学经济系文学士,已婚,育有两男一女,家在温哥华,已在当地建立一定地位,长袖善舞。
妻子陈百合,加国出生,卑诗大学管理科毕业,曾参选华埠小姐,那时用莉莉陈一名。
照片上的她鹅蛋脸,端庄秀丽,不似刁钻人物,'奇書網整理提供'叫曾子佳放下一颗心。
那三个孩子分别五岁。三岁同一岁,一式小圆脸,童花头,穿水手装,笑嘻嘻,一副聪明相,分别叫锦文、锦武及锦秀,自然另外有英文名字,衣莲用括弧注着文弗。肯尼。苏珊。
子佳连忙去查阅请客名单,果然,这三个孩子也会列席。
非要车蓉蓉把这些中英名字都背熟不可。
比起他哥哥,张天和真的失色了,老大已经什么基础都有了,家庭、事业。地位,老二好似还在脂粉堆里混。
子佳看下去。
老三叫天理,戴一副玳瑁边眼镜,是名书生,在加州理工学院读研究院,已经拿到——什么,史前生态学博士,那是什么?
电光石火间,曾子佳脑海闪过恐龙。猛犸、始祖鸟,啊,太有趣了。
天和当然比不上老三,人家爱化石,他却爱美女,相形失色。
老三没有异性朋友,住在大学附近一幢小洋房内,雇一名家务助理帮他处理日常琐事。
曾子佳不由得羡慕张凤山,这人这辈子许做过些好事,否则三个孩子不会如此出色。
子佳继续翻阅。
轮到张家姨娘的一子一女。
子佳看到照片吓一跳,那两个少年人俊美得像日本漫画家笔下人物,夸张的大眼睛小嘴巴,高桃身段。时髦服饰,可爱得不似真人。
“嘿!”子佳喷啧称奇。
衣莲推门进来,捧着一壶咖啡。
“我刚想找你。”
衣莲说:“你看你太专注了,喝杯咖啡,松一松。”
子佳猛地想起,“衣莲,你没其他事做?”
“我这三个星期跟你,另外还有两个年轻的助理做跑腿。”
“太不敢当了,”子佳笑,“对,怎么不见两位太大履历数出来。”
衣莲悄悄地答:“谁吃了豹子胆,敢把两位太太履历数出来。”
子佳也降低声音,“口说行不行?”
“我也知道得不多。”衣莲好像有点顾忌。
“这可是最要紧关键呵。”
“张太大名邓惠芳,杭州人,家里做塑胶生意,十分讲究吃,可是怕胖,喜欢红色,那三个孙子是她瑰宝。”
“平时有何嗜好?”
“长居旧金山,她不常打牌,喜欢园艺,可是技术不怎么样。”
“不是有座玻璃温室专攻世界新品种兰花那种?”
衣莲笑,“不,她只在后园种蕃茄三色莫而已。”
子佳放下心来。
“那么,姨娘呢?”
“曾小姐,我从无见过她。”
“她住何处?”
衣莲笑笑,“近在眼前。”
“本都会?”子佳大大意外。
“正是,就在南湾。”
“孩子们也在这里读书,没送出去?”
“且不是念国际学校呢,天真与天爱的中文不知多优秀,会看《水浒传》,《三国志》,与父亲一齐吟唐诗宋词,把三个哥哥全比下去。”衣莲边说边笑。
“那可太好了。”
“人家以一开口‘我的中文不灵光’为时髦,天真学的是岭南派国画,天爱练毛笔字,一临大半天,两个人又学得一口伶俐的普通话,会在适当时候卷舌头那种。”
哗。
“那两个孩子对中国历史也熟得很,你知道我的老板张天和,他以为唐太宗一定姓唐无疑,可是天真天爱他们对八国联军进京过程都一清二楚。”
子佳收敛了笑意,这么说来,这位姨娘,就很有一手了。
“姨娘叫什么名字?”
“王景霞。”
“美名,不落俗套,你们平时怎么称呼她?”
“我们从未见过她,她从来不在任何一间公司内出现。”
“很聪明。”
“绝对是,要得到的己完全得到,何用到处招摇。”
“教育背景如何?”
衣莲摇摇头,“没人知道,想必不差,有些无智慧的姨太太一门心思就是想把正室一笔勾倒,徒劳无功,不自量力,惹人憎厌,这位工女士却不会那么想。”
衣莲对她评价甚高。
子佳一直在电脑上做笔记。
衣莲说完,子佳一按钮,整张资料自打印机处印出来。
子佳站起来伸个懒腰,坐得太久,腰酸背痛。
“下班时分到了。”衣莲提醒她。
“一天也过得真快。”
“生活充实才会这样想。”
子佳离开办公室。
在电梯里遇到其他同事,众人对她大过敬畏,几乎退避三舍,本来正在闲聊的也即时噤声。
子佳苦笑。
第2章
那几十秒钟漫长寂寞。
回到家里,她淋一个浴,披着毛巾浴袍,看电视新闻。
一杯香槟在手,曾子佳总算觉得人生尚有意义。
电话铃响。
子佳一取起听筒便听到张天和的声音:“呵佳,进行得如何?”
他那边有细靡音乐传过来,不知曲名,但一听便知道是色士风独奏。
“很顺利。”
“你可喜欢蓉蓉?”
“她很好。”
“我这次考试会否合格?”
“没问题,”这是曾子佳的直觉,“每个人都十分聪敏明理,没有人会叫任何人下不了台。”
张天和笑,“你的意思是,我们一家子虚伪到了家。”
“涵养与修养并非虚伪,故意使人难堪并非率直,这里边有很大分别。”
“阿佳,你可喜欢爵士乐?我在一个私人会所,你要不要来?”
子佳笑,“蓉蓉在已经足够。”
“不,她不在,我让她早睡,以免有黑眼圈。”
“下次吧,下次再说。”
“随得你,再见。”电话嗒一声挂断。
曾子佳从来不赴这种轻率的约会,况且,他是她的老板,好的工作难找,约会,要多少有多少。
子佳早早上床。
她做了一个梦,悄悄回到旧时父母家里去,送零用给他们,她没有见到母亲的脸,可是隐隐发觉床褥己换过,干净舒适,待她留宿。
父亲对于她提供的数目一贯冷淡,子佳习以为常,终于,她被闹钟唤醒。
大已亮,子佳怔怔地,噫,父母早已故世,她却还巴巴地去送零用钱,真是凄凉。
今日有个重要的约会。
梳洗完毕,有电话找,是衣莲打来的,“曾小姐,车子三二二一在门口等,司机唤老周。”
子佳迟疑一下,终于问管家,“司机是跟事,还是跟人?”
衣莲答:“车与车夫均跟副总经理这个职位。”
那意思是,办完这件棘后事,继续有得享用,多么好。
子佳披上外套下楼去。
老周见到她毕恭毕敬他说:“早。”
不是每个司机都这样有礼,衣莲一定帮她挑选过。
己比原定的时间迟了五分钟,可是四周围一看,并不见车蓉蓉,子佳心想,朽木不可雕也。
再过五分钟,车蓉蓉出现了。
子佳指指腕表。
她也看表,那是只晶光灿烂边表带上都镶满金刚钻的名表,隔一会儿,她才微弱地抗议,“迟十分钟不算迟吧。”
子佳想间这个问题已经很久,苦无对象,这次可逮到机会了:“告诉我,迟到有什么好处?”
车蓉蓉但白率直:“大家等我,显得我重要,我是主角,众人是闲角。”
“可是,迟到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曾小姐,迟到的人一现场,可令大家松口气,并且,我一进场,大家都会抬起头来看我,我觉得很满足。”
子佳骇笑,“有人看你,你就觉得满足?”
蓉蓉听得出曾小姐在揶揄她,故不出声。
她今日穿一条黑色皮短裙,配件色彩斑斓的衬衫。
她进来的时候,果真许多人转过头来看她。
蓉蓉嗫嚅说:“这是——”讲出一个名牌。
子佳最怕这个牌子的衣服,一个女友买了件衬衫给丈夫,鲜紫色,胸前打褶,子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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