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飞》第23章


“怎么了?”他再问:“为什么又眼泪汪汪的了?我做错什么了吗?”“不,不,云楼。”她说,用一对凄恻而深情的眸子深深的望著他。“云楼,”她慢吞吞的说:“你不能这样爱我,我怕没福消受呢!”“胡说!”云楼震动了一下,脸色变了。“你这个傻东西,以后你再说这种话,我会生气的!”
“别!别生气!”涵妮立即抱住他,把面颊紧贴在他的胸口,急急的说:“你不要跟我生气,我只是随便说说的。”抬起头来,她对他撒娇似的一笑。“你瞧,我只是个很傻很傻的小东西吗!”云楼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好,你笑了,”涵妮喜悦的说:“就不许再生气了!”
云楼握住了她的手。“没有人能跟你生气的,涵妮,”他叹口气。“你真是个很傻很傻的小东西!”沿著绵邈不断的海岸,他们肩并著肩,缓缓的向前面走去。他的手揽著她的腰,她的手也揽著他的。在沙滩上留下了一长串的足印。她的头依著他的肩,一层幸福的光彩燃亮了她的脸,低低的,她说:
“我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如果能这样过一星期,我就死而无憾了!”他的手蒙住了她的嘴。
“你又来了!”他说:“我们会这样过一辈子,你知道吗?”
“好的,我不再说傻话了!”她说,笑著,用一对嫣然的、美好的眸子注视著他。走到岩石边上,他们走不过去了。太阳把两个人身上都晒得热烘烘的。云楼解下了他的大衣,铺在沙滩上,然后,他们在沙滩上坐了下来。涵妮顺势一躺,头枕在云楼的腿上,她眯著眼睛,正视著太阳,说:
“太阳有好多种颜色,红的,黄的,蓝的……我可以看到好多条光线,不同颜色的!”收回目光,她看著云楼,再一次说:“我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摇摇头,她微笑著。“我不知道我的幸福有多少,比海水还多!世界上还会有人比我更幸福吗?”闭上眼睛,她倾听著。“听那海浪的声音,它好像在呼喊著:云楼——云楼——云楼——”
“不是,它在呼喊著:涵妮——涵妮——涵妮!”
他们两人都笑了,笑做一堆。然后,涵妮开始唱起她深爱的那支歌:“我怎能离开你,我怎能将你弃,
你常在我心头,信我莫疑。愿两情长相守,在一处永绸缪,除了你还有谁,和我为偶。……”她忽然停止了唱歌,凝视著云楼,说:
“我问你一个问题,云楼。”
“嗯?”云楼正陶醉在这温馨如梦的气氛中。
“你觉得翠薇美吗?”“哦?”云楼诧异的看著涵妮。“你怎么忽然想起这样一个问题?”“回答我!”她说,一本正经的。
“说实话,相当不错。”他坦白的说。
“假如……我是说假如,”她微笑的望著他:“假如没有我的话,你会爱上她吗?”“傻话!”他说。“回答我。”她固执的说。
“假如——”云楼笑著:“假如根本没有你的话,可能我会爱上她的。”涵妮笑了笑,坐起身来,她的笑很含蓄,带点儿深思的神情,她这种样子是云楼很少看到的。用双手抱著膝,她望著海浪的此起彼落,半晌不言也不语。云楼望著她,他在她脸上看到一种新的东西,一种近乎成熟的忧郁。他有些惊奇,也有些不安。“想什么?”他问。“我在想——”她深思的说:“那些海浪带来的小泡沫。”
“怎样呢?”“那些小泡沫,你仔细看过了吗?它们好美,像一粒小珍珠一样,映著太阳光,五彩缤纷的。可是,每个小泡沫都很快就破碎了,幻灭了,然后,就有新的泡沫取而代之。”
云楼迷惑的凝视著涵妮,有些神思恍惚,她在说些什么?为什么她那张小小的脸孔显得那么深沉,那么庄严,那么郑重,那么不寻常?“怎样呢?”他再问。“我只是告诉你,”涵妮低低的说:“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握著一个泡沫,却以为握著的是一颗珍珠。”她扬起睫毛来,清明如水的眸子静静的望著他的脸。“假若有一天,你手里的那个泡沫破碎了,别灰心哦,你还可以找到第二个的,说不定第二个却是一粒真的珍珠。”
云楼轻轻的蹙起了眉头。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他说:“你变得不像你了。”
她跳了起来,笑著奔向水边,嚷著说:
“好了,不谈那些,我们来玩水,好吗?”
“不好,”云楼赶过去,挽著她。“海水很凉,你会生病。”
“我不会,我想脱掉鞋子到水边去玩玩。”
“不可以,”云楼拉著她,故意沉著脸:“你不听话,我以后不带你出来了。”“好人,”她央求著,笑容可掬。“让我踩一下水,就踩一下。”“不行!”她对他翻翻眼睛,噘著嘴,有股孩子撒赖的样子。跺跺脚,她说:“我偏要!”“不行!”“我一定要!”“不行!”“我……”“你说什么都不行!”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揽著他的脖子,她笑著,笑得好美好美,好甜好甜,好温柔好温柔。
“你把我管得好严呵,”她笑著说:“我逗你呢!”
“你也学坏了!”云楼说,用两只胳膊圈著她的腰。“学得顽皮了!当心我报复你!”
他对她瞪大了眼睛,扮出一股凶相来,她又笑了,笑得好开心好开心,笑得咯咯不停,笑得倒在他怀里。他抱住了她,说:“看那潭水里!”在他们身边,有一块凹下的岩石,积了一潭涨潮时留下的海水,好清澈好清澈,碧绿得像一潭翡翠。他们两个的影子,正清楚的反映在水中。涵妮不笑了,和云楼并肩站著,他们俯身看著那水中的倒影,那相依相偎的一对,那如诗如梦的一对。水中除了他们,还有云,有天,有广漠的穹苍。她靠了过来,把头依他的肩上。水中的影子也重叠了,她开始轻轻的唱了起来:“愿今生长相守,在一处永绸缪,除了你还有谁,和我为偶。”倒在他怀中,她的眼睛清亮如水,用手紧抱著他的腰,她整个身子都贴著他,热情的,激动的,奔放的,她嚷著说:
“噢,云楼,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好爱好爱你!如果有一天我会死,我愿意死在你的脚下!”
于是,她又唱:“愿今生化作鸟,飞向你暮和朝,将不避鹰追逐,不怕路遥。遭猎网将我捕,宁可死傍你足,纵然是恨难消,我亦无苦。”“哦,涵妮,涵妮。”云楼抱紧了她,心中涨满了酸楚的柔情。“涵妮!”彩云飞2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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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次的出游之后,云楼和涵妮的生活有了很大的转变,他们不再局限于家里,也偶然出去走走了。有时,他们开车去郊外,度过一整天欢乐的日子,也有时,他们漫步于街边,度过一两个美丽的黄昏。生活是甜蜜的,是悠然的,是带著深深的醉意的。假若没有那层时时威胁著他们的那份阴影,他们就几乎是无忧无虑的了。时间在情人的手中是易逝的,是不经用的,是如飞般的奔窜著的。就在这种如醉如痴的情况中,寒假来临了。孟振寰从香港寄来了一封十分严厉的信,命令云楼接信后立即返港,信中有句子说:
“……父母待子女,劬劳养育,不辞劳苦,儿女苟一长成,
即将父母置于脑后,吾儿抚心自问,对得起父母?对得
起良心?对得起二十年的养育劬劳否?杨家之女,姑不
论其自幼残疾,不能成婚,即使健康,亦非婚姻之良配
……我儿接信后,速速返港,以免伤父子之感情,家庭
之和睦,若仍然执迷不悟,延滞归期,则父子之情从兹
断绝……”
云楼接到这封信之后,好几天莫知所措,然后,他写了一封长信回家,把自己跟涵妮这份感情坦白陈述,恳求父母让他留下。信写得真挚而凄凉,几乎是一字一泪,信中关于涵妮,他写著:“……涵妮虽然病弱,但是最近已经很有起色,医生一再
表示,精神的力量对她胜过医药,我留在这儿,她才有
生存的机会,我走了,她可能恹恹至死!父亲母亲,人
孰无情?请体谅我,请为涵妮发一线恻隐之心。要知道
我对涵妮,早已一往情深,涵妮活著,我才有生趣,涵
妮万一不幸,也就是我的末日!我知道父母爱我良深,
一定不会忍心看著我和涵妮双双毁灭,请答允我今年寒
假,姑且停留,等明年暑假,我一定偕涵妮返港……”
和这封信同时,他还写了一封信给云霓,年轻人总是比较了解年轻人的,他请云霓帮他在父母面前说说情。信寄出一星期后,云霓写了一封信来,父母却只字俱无。云霓的信上说:“……哥哥,爸爸接到你的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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