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躲藏》第47章


有人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温晓想,这大概是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说的出来的话。一旦得到了,哪里还能放开。
那段时间温晓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他,深知这样耗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不如破釜沉舟的接受手术。
随后就是两场大的开颅手术。或许是吴维以命不该绝,本来危险性很大的手术居然极其成功。手术后吴维以慢慢恢复了视觉,同时,因为身体素质本来就很好,温晓请的护工十分专业,照顾得无微不至,身体情况也在好转。
能重新看到光芒,就好像一年前在飞机上醒过来一样再活了一次。不论付出多大的疼痛都是值得的。
纱布揭下来之后,他在微弱的光芒中,看到了多年不见的温晓,她比当年瘦了去一圈,憔悴不堪,眼睛里都是泪花。
从当时下决心代替陆筠受劫难时,他就没想到还可以活着。他在那间简陋的办公室抱着奄奄一息的陆筠时,平生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心如刀绞,想的是宁可自己死也要让她活着;那温晓在他病床边守着他,陪着他足足一年,又在想些什么?
所有的话都闷在胸口。有时候吴维以恨不得自己干脆死了或者长睡不起,只要不面对温晓就好。
欠温晓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不仅仅是金钱,更多的是感情。
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另外一个人,再也给不了她。
他甚至都没办法在温晓面前打听陆筠的事情。第一次问的时候,温晓就说“她挺好的,没事,你就这么关心她吗”,然后一转身,压抑着的哽咽声,上气不接下气。吴维以在昏迷中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她这样的抽泣,哪里还说得出下面的下。
其实真要打听陆筠的事情,一个电话就足够了。温晓还有很多公司的事情需要处理,不是每时每刻都会在他身边。视力恢复正常后,找一个电话更是变得异常简单。病房里的电话打不了国际长途,他跟主治医生借了电话,斟酌了很久,刚想摁下号码,就被温晓发现了,她沉默地拿过手机看了看号码,深深吸了口气,才说:“你那么想离开我吗?你的腿还没好。难道你要我哭着求着照顾你吗?你还要我做到什么地步?”
涌上来的愧疚如同蚀骨的毒药一下子淹没了吴维以。温晓救了他的命,铁一样的事实。
他已经站在了奈何桥的另一头,被温晓和苏兆仪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他再也没动过打电话的念头。他给自己找了事情做,开始学意大利语,比读书的时候还认真和一丝不苟。似乎脑子里装了一件事情,就不会想其他了。
有时候苏兆仪也会来看看他。因为温晓的关系,两个人在大学时有过数面之缘,多半是周末时苏兆仪奉了温晓父母之命来学校接她回家,纯粹的点头之交,甚至连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经历都没有。
现在苏兆仪成了他的半个医生。也会跟他现在的主治医生聊天,除了关注他的腿伤,判断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两个人坐在一起下棋,往往半天时间一言不发。吴维以本来就话少,现在更是比以前沉默寡欲;而苏兆仪那个人,宁可让所有的语言闷在肚子里发霉,也不会轻易开口诉说心思。
闹成这种僵局,苏兆仪救他之前也绝没有想到。他很欣慰他活着,但有时候还是纳闷是什么把他们三个人逼迫到这种境地。所有的一切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僵局,温晓对感情就那么一根筋,吴维以又是个让人恨不起来的情敌。
这三个人修养实在太好,于是带着各自的痛苦和迷茫,一步步走到了死角,好像大型机器上的三个生锈零件,跟机械融为一体,根本卸不下来,稍微一碰,就是全盘毁坏的结局。
直到在新闻上看到陆筠的消息,平静如水的僵局才被打破。
吴维以那天白天才刚做了第二次腿部手术,麻醉药的药效在半夜过去了,醒过来,双手抓着床沿,浑身冷汗。隐忍的挣扎中,手碰到了遥控器,电视忽然亮了。安静的病房里,液晶电视屏幕微微闪动着,新闻主播的声音清晰而明亮,被挟持的人质照片在屏幕上滚动过去。
那些照片刺痛了他。
虽然两年不曾联系,可她的影子始终还在他心里的某个角落,其实已经看不清陆筠楚五官了,只记得那双明亮的眼睛和俏皮的酒窝。就这样的单薄影子,陪伴了他足足两年,度过了每一个漫漫长夜。
温晓睡到一半,也被电视的光芒和声音惊醒了,辛苦了一天,抓着毛毯坐在沙发上,一会看看吴维以,一会看新闻,视线几个来回,不可言喻的心酸涌上额头,她死死咬紧了唇。
原来爱情与爱情之间是有距离的。那种距离,不是高与低的距离,不是身份和地位的距离,更不是付出和接受直接的距离,而是单纯的远与近罢了。譬如现在,现在吴维以就在她身边,可她却从来抓不住他。
鸿沟宛如天堑。从认识到现在,十多年时光飞逝而过。
恍若一梦。
'三十七'
陆筠一晚上没睡好。
吴维以在她身边倒是睡得沉,呼吸均匀而绵长。她怕吵到他,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晚上,直到空气一点点透明起来。动了动脖子,微微侧过头去,盯着吴维以的侧脸看,居然被他脸上朦胧的晨光刺激得两眼发酸。 
她一直有轻微的失眠症状,更何况七八个小时的时差,实在躺不下去了,最后谨慎地动了动手臂,从床上坐起来,悄悄下了床。
她动作很轻,直到换好衣服吴维以也没醒过来。
陆筠去浴室洗了个脸后就出了病房。大概时间太早,这家医院的任何角落都见不到人,值班的医生护士都在打盹等交接,她不忍心打扰他们,一转身去了医院外的花园。
清晨空气十分清新,不算十分亮,雾气隐隐约约;花木好像也没睡醒一般,懒懒地伸展着枝叶,晨风从远方来,摇不落昨夜留在叶片上的露珠,湮灭在潮湿的泥土里。
她呆呆坐了许久,又回过头去看着这栋外科楼。楼房并不高,整洁的白色小楼,镶嵌着一格一格的窗户,玻璃后是统一的浅蓝色窗帘,吴维以就在某一格的后面。
她垂着头,在长椅上怔怔坐了一会,终于站起身走回去,她不希望吴维以醒过来找不到她。
没料到远远看去,病房的门是虚掩着的,陆筠第一反应以为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有关好门,随后又想是不是吴维以醒了,或者有医生来查房,这个念头一起,脚下就快得多了。
等到整个人重新回到门口,透过窄窄的缝隙看近去,吴维以还睡着,床边却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女子,穿着件半长的米白色薄风衣,扣子扣得一丝不乱,露出大半截手臂,手里还握着小挎包,头发在挠头挽了个髻。她低头看着吴维以,半长的刘海从淡烟般的柳叶眉上掠过去。她在床边站了一会,慢慢俯身下去亲吻他的面颊,好像那是人间最珍贵的珠宝。
顿时陆筠目瞪口呆,浑身好像被药物麻痹了,一动不动。
片刻后被打散的思路才一缕缕地游回来,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女子就是吴维以昨天晚上告诉她的温晓。心里苦辣酸甜都有,简直可以开作料铺子。
大概是怕打扰吴维以的休息,温晓一丝不动地静静在床边站了片刻,露出个谁都看不懂的苦笑,朝门口走过来。陆筠迅速退开几步,在她推门而出的片刻镇定自然迎上前去,微笑地跟她招呼:“温小姐,你好。”
温晓昨天晚上就听说陆筠在这里,着急的一下飞机就来了医院,对此时的狭路相逢早就做好了准备。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心里再怎么不舒服,摆出面子的功夫都不在话下,她瞥一眼陆筠,表情还是声音十分平淡,只说:“你来了。”
温晓比陆筠高一点,眼光扫过来时有着锐利的角度,仿佛要把人从中间劈成两半一样。陆筠恍惚觉得冷,但还是直视她,点点头:“我来了。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温晓回身小心地带上病房的房门,才回头说了句:“跟我来。”
温晓对这家医院和附近地带极其熟悉,七拐八拐带着她到了一家小店门口,大概店也是刚刚开门,没有什么别的客人,一阵阵烤面包香气扑面而来。
两个人随便点了吃的,靠窗坐下。
陆筠顿了定神,这才仔细打量温晓,刚刚在医院走廊的惊鸿一瞥就还不足以看清什么,这一打量就认真多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这句话或许不能形容他们如今的状况,但也相去不远。温晓比她想象中的漂亮和年轻,眉眼间带着奔波后的风尘和疲惫,但是这样也盖不住她那骨子凛冽的气质,第一眼见面的人绝对想不出她在吴维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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