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家物语》第45章


【1】渡边即渡边族。远藤氏原是藤原忠文的后裔,住在摄津国的渡边。
【2】是左近卫府的三等官。
【3】上西门院为鸟羽天皇的皇女,名统子。
【4】修验道是佛教的一派,讲究修练苦行,念咒祈祷,本出于密宗,与道教相近,其教徒通称山伏,也称修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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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缘簿
后来,文觉上人进入高雄山的深处,潜心修行。在这高雄山上有一个叫作神护寺的山寺,是从前称德天皇【1】在位时,由和气清麻吕建造的。由于年久失修,春天笼罩于云霞之中,秋天遮掩在浓雾之下;门户早被山风吹倒在落叶丛中烂掉;瓦甍终年为雨露所浸,佛坛天天任凭风吹日晒,既不见住持的僧侣,又没有人进香纳供,佛前所供的只有日月之光而已。于是文觉发起大愿,立志加以修葺,于是捧着化缘簿向十方檀越劝化布施。一天,他来到法皇所在的法住寺殿,将化缘修建佛寺的事奏了上去,但殿上正在弹奏管弦,没有人理他。文觉乃是天生鲁莽、无法无天的莽和尚,根本就不知道御前礼法,以为是周围的人没给传报,便闯入内庭,高声喊道:“大慈大悲的皇上,为什么不肯听我的奏报?”说着便打开化缘簿,高声朗读起来:
沙弥文觉敬白:
为筹建寺院于高雄山,以利修行,求得今生来世安乐,恳乞贵贱僧俗惠赐协助,请予布施事。
窃惟佛法无边,众生与佛本为一体,其相异者惟名义殊隔而已。法性为妄念之云所蔽,十二因缘【2】边峰莫绝;本有心莲【3】之月光微茫,尚不能出现三德四曼【4】之太虚。悲哉,佛法早没,生死流转之途冥冥。一心耽于酒色,谁肯脱离狂象深渊,惟知诽人谤法,岂知阎罗狱卒将予苛责。今兹文觉,偶弃尘俗,法衣饰身,为恶行犹在心中,虚度日月;善言难以入耳,朝夕浑浑噩噩。尤可痛者,将再度归于三途【5】之恶道,永受四生【6】轮回之苦难。为此,释迦经文千万卷,卷卷明释成佛之理法;凡修随缘至诚之法者,无一不到达至善彼岸。是以文觉怀无常之念而落泪,劝化贵贱僧俗,为往生极乐净土,捐造佛陀之灵场。盖高雄山者,其高有如灵鹫山【7】之树梢,其谷幽深,有如商山洞【8】之苔席。岩泉因而散布,岭猿叫而嬉游;地势幽邃,人寰远隔,是乃宜于修行,虔诚入道,礼拜佛天之胜地。为此祈求布施,谅无吝于赐助者也。尝闻儿童聚砂为塔之功德,都感佛因,何况施舍一纸半钱之财者哉。此寺建成之日,则金阙凤阁国泰民安之御愿亦得圆满,至时都鄙远近,黎民亲疏,无不颂尧舜无为之教,称长治久安之德。盖一切亡灵,无论贵贱先后长幼,均可入佛门净土,一切功德必将集于三身【9】。为此谨述募化修行旨趣如上。
治承三年三月 日文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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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称德天皇是日本第四十八代天皇(764—770年在位)。
【2】意为前世、今生、来世,共有十二种因果关系。
【3】意为佛性洁净如莲,人皆有之。
【4】意为如来有三种德性,佛的悟性有四种境界。
【5】佛家所说的三种恶道:火途,刀途,血途。
【6】四生,指一切生物:卵生,胎生,湿生,化生。
【7】灵鹫山系佛祖讲道之处。
【8】商山洞指中国汉初的商山四皓所居之处。
【9】即法身,报身,应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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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觉被流放
那时太政大臣妙音院师长公正在法皇座前弹奏琵琶,唱着优美的朗咏【1】;按察大纳言资贤卿正用笏板打着节拍,唱着风俗【2】和催马乐【3】;右马头资时,四位侍从盛定弹着和琴,唱着各种流行曲调。玉帘锦帷之中弦歌相和,非常有趣,法皇自己也与大家一道唱了起来。这时,文觉的一阵大声吵嚷,把调子打乱了,节拍也没有了,于是有人呵斥道:“是什么人?把这厮叉出去!”一语未了,在场的年轻气盛的年轻人都跑出去了。资行判官跑在前头,说道:“嚷嚷什么!还不快出去!”“不赐给高雄的神护寺一座庄园,我决不出去。”文觉说着,站在那里不动。资行判官冲上前去,要叉他的脖颈。文觉却拿化缘簿啪地打掉了资行判官的乌帽子,又一拳朝资行胸口打去。资行被打得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发髻也散开了,讪讪地爬起来逃到殿堂的宽廊上去了。文觉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马尾缠柄的短刀,随时准备捅上前抓他的人。他左手拿化缘簿,右手握刀,转着圈跑。这情景实在太意外了,好像他的两只手上都握着刀似的,公卿、殿上人都看呆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奏乐的兴趣早就没有了,法皇的御所闹闹嚷嚷地乱成一团。信浓的住人安藤武者右宗,当时在法皇警卫所供职,大声喝道:“这是在干什么?”拔出腰刀扑了上来。文觉毫不在乎地迎了上来。也许安藤武者觉得一刀将他砍死反倒不好,便改用刀背在文觉拿刀的手腕上击了一下,见那文觉被击之后,似乎锐气已失,于是扔下腰刀,说声:“你不想活了?”扑上去揪住文觉。这时,文觉在安藤武者的右腕上刺了一刀。那安藤不顾被刺仍紧紧抓住文觉。于是这两个不相上下的大力士滚来翻去地厮打起来。院中上下人等都战战兢兢地上前来,趁机对文觉施以拳脚。但文觉不以为意,破口大骂。后来将他拉到门外,交给检非违使厅,用绳子捆了起来。尽管如此,他仍对御所怒目而视,大声嚷着:“不肯捐赠也就算了,还叫文觉吃这苦头,将来总有一天会知道利害的。三界皆火宅【4】,纵然是王宫也免不了这种灾难。就是十善帝王,来到了黄泉路上,也难免要受牛头马面的责罚。”就这样跳上跳下地骂。“这个秃驴,真是不知好歹!”人们说着,便把他投进牢里去了。资行判官因被打掉乌帽子,有好些日子不好意思进御所供职。安藤武者因为抓住了文觉,得到了奖赏,越过警卫所的长官,被直接升为右马允【5】。不久,美福门院【6】去世,施行大赦,文觉也被赦免。他本该找个地方修行,但他没有这么做,仍然捧着化缘簿到处募捐。但他并不只是募捐。“唉,现今天下就要大乱,无论是君是臣都要灭亡了。”他到处说这些令人胆颤心惊的话。因此,官方说:“不应让这个贼秃留在京城,把他流放到远处去吧。”于是就将他流放到伊豆国去了。
源三位入道的嫡子仲纲,其时是伊豆国国守,根据他的命令,先押着文觉由东海道坐船到伊势。于是检非违使厅派了三个差役押解着他出发了。差役们说:“厅里押送犯人有个惯例,象你这样的情况,可以想些通融的办法。你这样一个高僧,犯了这么大的罪,被放逐到远地,难道没有一个相好的人吗?如果有的话,可以向他们要些土产、粮食之类的东西。”文觉说:“可以托付这种事情的好友,是没有的。但是,东山那边倒是有个熟人。那就给他写封信吧。”于是差役就找来几张糟烂不堪的纸给他。文觉道:“这种烂纸,怎么能写这么重要的信?”将纸扔在地上。于是差役又找到了厚纸。文觉笑道:“我法师不会写字,你们给写吧。”便口授道:“文觉对高雄神护寺,有建造供养之志,因而化缘募捐,未料到遇上如此无理的官家,不但未得布施,反被投进牢狱,流放于伊豆。远流途中,土产粮食最为重要,乞予惠赐,交由来人带下为要。”差役照他口述写下来,问道:“收信人是谁呢?”“就写清水寺的观音法师。”差役说道:“原来你是在耍笑我们差役。”文觉说:“不要这么说嘛,文觉对清水观音最为信崇,除了他还能托付谁呢!”
从伊势国的阿浓津乘船南下,到了远江国的天龙滩,忽然海上起了大风,波涛翻滚,眼看所乘之船就要倾覆。舵手、艄公竭力把住船舵,但无奈风浪越来越大,于是船中人有的念观音名号,有的念诵临终时的十遍佛号,只有文觉若无其事,仍在那里高枕大睡。当他意识到危险时,便跳了起来,站在船头,怒视海面,大声喝道:“龙王在这里吗?龙王在这里吗?”随后又说道:“这船上有一位发了宏愿的高僧,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这龙王马上就会遭天谴。”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没过多久风浪就平息了,船只安然到达伊豆国。文觉自从京城出发那天,就立下大愿,说:“如果还能返回京都,建造供养高雄的神护寺,那就决不应该死;如果此愿不得成就,就让我死在路上吧。”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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