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家物语》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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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觉寺内陪侍小松三位中将维盛卿的公子六代君的斋藤五、斋藤六兄弟二人,总觉得放心不下,便改装成粗陋卑俗的模样,出去探查情况。他们一一仔细查看那些首级,但却没有三位中将在内。虽然这样,胸中也是悲痛难禁,不觉流下泪来,因怕被人认出,便赶紧回到大觉寺来。夫人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二人禀告道:“小松的公子们,只有备中守的首级在里边,此外便是……”一一说了一遍。“无论是谁的首级,总归都是自己人。”夫人说罢,不住地流泪。过了一会,斋藤五拭去泪水说道:“隐居了这一两年,外人不大认识我们了,过一阵再出去看看也好,至于会战的情况,据一个了解实情的人说:‘小松府的公子们在这次会战之时,是在播磨与丹波交界处的三草山担当守卫,被源氏的九郎义经攻破之后,新三位中将资盛卿、小松少将有盛卿、丹后侍从忠房卿,从播磨国的高砂乘船驶往赞岐国的屋岛去了。不知为什么,他们兄弟之中只有备中守师盛卿在一之谷遇难了。’我问那人:‘三位中将上哪儿去了呢?’那人答道:‘听说这位将军在开战之前患了重病,回到屋岛休养,没有参加这次会战。’情况说得很详细呢!”夫人听了说道:“一定是由于记挂我们,忧心过度,才患病的。每想他在刮风的日子呆在船里,就叫我黯然神伤;每当传来又在交战的消息,便担心他阵亡疆场。如今抱病于他乡,有谁能在身边精心照料呢?应该设法探听到详情才好。”少爷、小姐说道:“为什么你不打听一下他患的是什么病?”听起来使人感到悲哀。
三位中将维盛也是这样与她心心相印,他想:京城家里的人一定非常悬念,在示众的首级之中见不到我,一定认为我溺水而死了,或者是中箭身亡了,绝不会想到我仍然还活着,要赶紧写信告诉她说:“我这浅薄的生命依然健在。”于是打算派一个侍从回到京城去。他写了三封书信,一是给夫人的,写道:“京城之中到处是仇寇,使你难得有一席容身之地,现在你携幼隐居,困苦可知。本想接你来此,生死与共,但这里的艰难我个人固然能够忍耐,恐怕你来到这里会受不了,所以不能接你。”写得仔细周详,最后附了一首歌道:
何时何地重相逢,
且将翰墨长留念。
然后又给儿女们各写了一封道:“我该如何安慰你们呢,尽量早日接你们来团聚吧。”两封信写了相同的话。使者拿了信赶至京城,交给夫人。夫人更觉悲伤难禁了。使者呆了四五天,告辞回去,夫人哭着写了一封回信,少爷小姐也要提笔作书,问道:“给父亲写信,该说些什么呢?”夫人答道:“想到啥就写啥吧。”于是两人写了同样的字句:“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接我们,实在是想念得很,快来接我们吧!”使者带了信回到屋岛,三位中将看到孩子写的信,思子之情更加殷切了,哭着自语道:“见了这信,不能不减损我抛离尘世的勇气。儿女情长,必定会使向往净土之念转趋淡漠,我且沿着山岳回到京城,与亲人见一面,然后再自尽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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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女官
同月十四日,被俘虏的正三位中将重衡卿被拉出去游街示众,从六条大路出发向东游去。他被囚在一辆小车内,前后的帘子都已卷起,两侧开着小窗。土肥次郎实平穿着桔红而略带黑色的直裰,外面披挂了一些小甲胄,随从的兵卒有三十余骑,在囚车前后护卫着。京中上下人等看了这情形都说:“真可怜啊,这是什么罪孽招来的报应呀!平家公子很多,唯有他遭了这般厄运。想当年,入道相国夫妇膝前众多的儿女中,他是最受宠爱的,全家上下无人不另眼相看,就是带他进宫谒见法皇或皇上的时候,无论长幼,全都避席让坐,十分敬重。想来必是先年焚毁南都佛寺的罪孽,如今受到这样的报应吧?”游到贺茂川的六条河原,便折回八条大路堀河河畔,把重衡卿拘押在故中御门藤中纳言家成卿【1】在这里建造的佛堂里,由土肥次郎监护着。
法皇派藏人左卫门权佐定长为使者,到八条堀河来见三位中将。定长身穿绯红长袍,佩剑执笏。三位中将穿着白地紫色直裰,戴着立乌帽子。平时并不怎么起眼的定长,如今在重衡看来,就如在阴间看到阎王殿里的鬼卒一样。定长转达法皇的旨意道:“倘若你想回屋岛,就转告你们平家的人,把三种神器送归京师。法皇说:若能这样,必定放你回屋岛去。”三位中将答道:“即使要用重衡这样的千万条命换取三种神器,内大臣以及全家的人,怕是谁也不能做主的。倘若我身为女人,或许在母亲二品夫人面前还能提一提。尽管如此,若我拒不接受法皇旨意,恐怕也有不妥,只好暂且转告他们试试看吧。”派往屋岛的使者是平三左卫门重国和从事宫中杂务的花方。只因不许携带私人信件,只好给家里人捎个口信,叮嘱使者向夫人大纳言典侍【2】转告以下的意思:“昔日在旅途之中,有我安慰你,有你安慰我,然而自从分别以后,心里该是何等悲伤呀。夫妻的缘分是永远不朽的,来世让我们再长相聚首吧。”重衡哭诉了这番话,重国就强忍着眼泪出发了。
三位中将以前的侍从之中有个叫木工右马允知时的,眼下在八条女院门下供职,他来到土肥次郎处,说道:“我是先前在中将那儿当差的,当初本想随他同去西国,只因在八条女院门下也兼有职司,没办法,只好留下来。今日在大路上没敢好好看看中将,心里很是怀念。倘若方便的话,请允许我和他见上一面,叙叙旧情,安慰安慰他。我算不上是什么武士,不能跟他一起参加会战,只是朝夕在左右侍奉而已。若你有什么不放心,我把短刀放在这里,务必请你允许才好。”土肥次郎本是个很重情义的人,说道:“只你一个人,倒也无妨,只是……”说着便收下他的短刀,放他进去了。右马允知时高兴异常,急忙来到重衡跟前。只见重衡好象在想什么,形容十分憔悴,不觉流下泪来。三位中将这时也看见了知时,他好象做梦一般,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泣。过了一会儿,叙过了契阔之后,问道:“那么,经你作媒才得同我结百年之好的那位女官,现在仍在宫中供职吗?”“听说还在。”“临去西国时,未及写信给她,对于后事一句也没嘱托。现在看来,世代结婚的誓约已不可能了。真是惭愧。我想写信给她,不知能不能?你能代我探访一趟吗?”“把信交给我,一定送到。”中将很是高兴,立即修书一封交与知时。守卫的武士问道:“这是什么信,不经验看不许带出!”中将说:“让他们看吧!”便递了过去。“没什么要紧!”武士看罢,把信退了回来。知时带信到了宫中,因为白天人多,暂且躲在附近的一间小屋,等到天黑,挨近女官居室的后门,伫立在外面静听室内的动静。只听那位女官说道:“平家公子那么多人,单单三位中将被俘,让人家塞在囚车里游街示众。人们都说这是焚毁奈良寺院的报应。中将本人也说过:‘虽不是自己的主意,但手下坏人很多,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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