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家物语》第96章


我方穿游而过,我方必败。”这话还未说完,便已从平家船底穿游而去了。晴信说:“看来,大势去矣!”
且说阿波民部重能,近三年来为平家克尽忠心,多次冒死奋战,但其子田内左卫门已被源军生俘,他认定平家必败无疑,于是怀有二心,想归顺源氏。正好平家方面出于策略上的考虑,让有身份的人搭乘战船,一般军兵搭乘唐式大船,若源氏被大船所诱,向大船进攻,平家便以战船围攻。这计谋被阿波民部泄漏给源氏,因此源军不向大船进攻,径直向平家大将隐蔽其中的战船袭来。新中纳言说道:“实在可恨,重能这厮,真该千刀万剐。”虽然他百般后悔,终究无济于事。
这期间,四国九州的军兵,全都背离平家,归顺了源氏。从前依附门下的人,如今对主公弓矢相向,拔刀相对。想驶船靠近对岸,但波高浪大,欲近不能;想驶往另一滩头,又有敌军埋伏,弯弓以待。源平逐鹿,眼看就成定局了。
……………………………………………………………………

幼帝投海
源氏军兵既已登上平家的战船,那些艄公舵手,或被射死,或被斩杀,未及掉转船头,便都尸沉海底了。新中纳言知盛卿搭乘小船来到天皇的御船上,说道:“看来,大势已去,必将受害的人,全都让他们跳海吧!”说完便船前船后地乱转,又是扫,又是擦,又是收集尘垢,亲自打扫起来。女官们交口问道:“中纳言,战事怎样了?怎样了?”“东国的男子汉,真了不起,你们看吧!”边说边呵呵大笑。“这时候还开什么玩笑!”个个叫喊起来。二品夫人见此情形,因为平时已有准备,便将浅黑色的夹衣从头套在身上,把素绢的裙裤高高地齐腰束紧,把神玺挟于肋下,将宝剑插在腰间,把天皇抱在怀里,说道:“我虽是女人,可不能落入敌手,我要陪伴着天皇。凡对天皇忠心的,都跟我来。”于是,走近船舷。天皇今年刚八岁,姿容端庄,风采照人,绺绺黑发,长垂背后,其老成懂事,超逾年齿,看到情景,不胜惊愕地问道:“外祖母,带我去哪里?”二品夫人面向天真的幼帝拭泪说道:“主上你有所不知,你以前世十善戒行的功德,今世才得为万乘之尊,只因恶缘所迫,气数已尽。你先面朝东方,向伊势大神宫告别,然后面朝西方,祈祷神佛迎你去西方净土,与此同时心里要念诵佛号。这个国度令人憎恶,我带你去极乐净土吧。”二品夫人边哭边说,然后给天皇换上山鸠色【1】的御袍,梳理好两鬓打髻的儿童发式。幼帝两眼含泪,合起纤巧可爱的双手,朝东伏拜,向伊势大神宫告别;然后面朝西方,口念佛号不止。少顷,二品夫人把他抱在怀里,安慰道:“大浪之下也有皇都。”便自投身到千寻海底去了。可悲呀,无常的春风不一时吹落了似锦繁花;可叹呀,无情的海浪刹那间浸没了万乘玉体。有一殿,名叫长生,意在长栖久住;有一门,号曰不老,意在永葆青春。而今,不到十岁,便沦为水藻了。冥冥中加于万乘之尊的果报,其冷酷无情是难以言尽的,云中之龙忽焉降为海底之鱼了。昔日皇宫之中可称为大梵高台之阁,帝释喜见之城【2】;大臣公卿簇拥于宝座之前,亲族姻戚相从于玉辇之后;如今出于御舟之中,沉于波涛之下,转瞬间断送了至尊的性命,岂不哀哉!
……………………………………………………………………
【1】山鸠色即蓝色中略带黄色。
【2】大梵高台之阁,帝释喜见之城,都是比喻皇宫之巍峨高大。前者是指梵天王所住天上仙宫,后者指帝释天(佛法守护神之一)所住的喜见城。
……………………………………………………………………

能登守之死
幼帝安德天皇的母亲建礼门院,看见如此情景,便把暖身石和砚台揣在怀里,投海自尽。渡边族的源五马允昵也不知道这是何人,就用挠钩抓住头发拖了上来。女官们七嘴八舌地说:“啊,好惨呀,这不是建礼门院吗!”禀告给判官义经之后,便立即派人到幼主乘坐的御船上去。三位中将平重衡的夫人大纳言典待,手拿装有皇室神镜的唐柜【1】正要投海,因裤脚被船舷绊住,跌倒在地。众军士上前阻止,顺势打开唐柜的锁头,揭开柜盖来看,不料突然眼睛发黑,鼻孔流血。平大纳言时忠此时已经被俘,对他们说:“此乃皇室神镜,凡人是不能看的。”军士们听了随即退去。后来判官和大纳言商议,仍照原样锁了起来。
平中纳言教盛和修理大夫经盛,兄弟二人把铠甲连锁在一起,手拉手一同投海自尽了。小松府的新三位中将资盛和少将有盛,以及侄儿左马头行盛,手拉着手,也一同投入海底去了。一个个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却看不出内大臣平宗盛和右卫门督宗清父子二人有打算投海的样子。他们站在船舷旁四处张望,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平家的武士们很不高兴地佯装从身旁走过,把这位内大臣撞到海里去了。站在身旁的右卫门督见此情形,随即也跳下海去。别人跳海时都身着重铠,并且把重物或是捆在背上,或是抱在怀里,所以很快就沉下去了。可是这父子二人没做这样的准备,而且又都是水性极好之人,所以不容易沉下去。大臣心想,若右卫门督沉下去,自己也跟着沉下去;若右卫门督活着,自己也活着。右卫门督也想,若父亲沉下去,自己也沉下去,若父亲不死,自己也不死。父子二人相互观望,正在水中漂浮的时候,伊势三郎义盛划着小船过来,先用挠钩把右卫门督打捞上来。内大臣见了,更加沉不下去了,于是也被活捉了去。内大臣乳母之子飞驒三郎左卫门景经,乘一小船,跳进义盛的船中,大喊:“捉我主公的是什么人?”举起腰刀杀了过来。义盛眼看要遭不测,这时义盛的小马弁为救主公,猛然上前招架;景经的腰刀正好砍在他的头盔上,第二刀砍下来便削掉了首级。义盛仍然处在危险之中,邻船上的堀弥太郎亲经急忙掂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景经面部,堀弥太郎乘势上去把三郎左卫门景经按倒在地。堀弥太郎的从卒们随其主公蜂拥上船,掀起景经铠甲下的护腰,捅了两刀。飞驒三郎左卫门景经虽然是有名的金刚力士,但气数已尽,伤及要害,寡不敌众,就这样一命归天了。大臣被人生俘了去,眼看着乳母之子被刺身亡,不知他有何感想呢!
能登守教经【2】的箭法是无人能比的,然而现在备用的箭矢已经用尽,也许他认为今日是最后一战了,在红绸直裰外面披着唐绫缝缀的铠甲,手拿威风凛凛的大刀,让从人拿着白柄大刀的鞘子,自己挥舞起大刀,顷刻之间便砍杀多人,几乎无人敢与之对敌。新中纳言平知盛,让从人传话给能登守说:“不要大开杀戒,这不是什么值得厮杀的敌人!”“那么,让我跟大将军见仗吧!”他把大刀刀柄攥得短些,跳到源氏船上,一边呐喊,一边辗转厮杀。他不认识判官义经,只要看见有披着华贵铠甲的便追上去与之厮杀。判官也已注意到他,想要与之一决雌雄,但却走了个两岔,没能够同能登守交锋。然而,事有凑巧,当能登守跳上判官的船,认出了判官想要扑上去的时候,判官自觉不能力敌,便把长刀挟在腋下,转身跳到后面相距二丈远的自己方面的船上去了。能登守在眼疾手快方面不及判官,没来得及跟踪跳过船去。心想此乃最后一战了,便把腰刀和长刀扔进海里,头盔也摘掉,把铠甲下的护腰也扔掉,只穿着铠甲,披散着刘海发,伸开大手准备接战。那威风凛凛的劲儿难以形容,简直令人生畏。能登守大声喊道:“有本领的过来,跟教经交交手,管叫你抓个活的,我正想东下镰仓,跟赖朝说句话,你们快过来吧!”但却没一人上前。
此时有一个叫安艺太郎实光的,他是土佐国住人安艺大领【3】实康的儿子。此人具有三十人的膂力。还有一个同他差不多的从卒,也膂力过人。他弟弟次郎也是力大无穷。安艺太郎望着能登守说道:“不管你多么凶猛,若让我们三个动手,就是身高十丈的大鬼,也跑不了!”主从三人乘着小船向能登守的船靠近,大喊一声,一个箭步便跳了过去,立即放下头盔的护颈,拔出腰刀,一齐扑了上来。能登守不慌不忙,两三脚便把率先靠近前来的安艺太郎的从卒踢到海里去了。接着上来的是安艺太郎,被他挟在左边腋下;最后上来的是弟弟安艺次郎,被他挟在右边腋下。他用力紧紧地一夹,说道:“我让你们结伴儿到望乡台去!”可惜安艺次郎生年刚刚二?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