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伤天使》第22章


不能拖延的除了小琛的病情,还有晁宁和袖乔的婚姻吧!程黎苦笑。
还是点头,还是同意,谈判和筹码从不是她能拥有的东西。
不再交谈,一路保持静默,程黎走进医院福利社,带一瓶牛奶回病房。
病房里,小琛展开双手,等著拥抱母亲。
笑看儿子,这样的小生命能延续是多么幸运的事情,既然如此,她有什么东西不能放弃?回拥儿子,闭起眼睛,任泪水刷落。
是的,她什么都能放弃,只有儿子的性命呵……是不能也不容许放弃的!
颜家夫妇体贴地把房间留给母子独处。
放开儿子,她拿出纸笔。“小琛喜欢爷爷奶奶吗?”
“喜欢。”他喜欢爷爷粗粗的大手,喜欢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也喜欢坐在他腿上听他念故事,爷爷很有耐心哦!故事说了一个又一个,都不嫌累,也不会一再催促他快睡。
“想不想和爷爷奶奶爸爸一起住?”
“想。”
奶奶说要帮他准备一间好大的画室,里面各种颜料都有,还要帮他请老师教画图,爷爷说他年轻时也爱画画,他愿意陪小琛一起画画。
“那小琛搬去和爷爷奶奶住,好不好?”她试探问。
“好。”
分明是她期待中的答案,但亲耳听小琛说出口,儿子被抢走的失落感,还是让她酸心,让她双肩垮台,终究,孩子只有母亲是不够的呀!
脑中一阵茫然,父亲、爷爷奶奶,全部加起来,会超过一个母亲吧?
突然想到什么似地,他问:“妈咪呢?要不要一起搬家?”
“我不能去,爸爸家有一个很棒的阿姨,妈咪再搬进去会有点挤。”何止拥挤呀,对于他的婚姻,她是个不该存在的“过去”。
“那我就看不到你了?”嘟起嘴,笑脸失去踪迹。
“你先和爷爷奶奶坐飞机出国治病,爷爷奶奶请的外国医生很厉害哦!你乖乖和医生合作,等病治好了,回台湾自然可以看见妈咪。”
“你不陪我,不会想我吗?”小琛问。
“当然想,我会天天想、日日想,早晨想、睡觉也想。幸好奶奶会把你的照片寄给我,如果小琛学会写字的话,也可以写信给妈咪。”说谎,她哄了孩子不安的心。
和亲人远离一直是她的宿命,她改变不来宿命,只能配合宿命。
“好啊!从现在起,我每天努力学写字。”小琛下定决心。
“嗯,更重要的是快把病养好,妈咪等著看你变成梵谷,好不?”
“好!”
就这样了,如果她放手,他能飞得更高更远,他的世界更海阔天空,再不舍,她都会逼自己放手。抱过儿子,她在他耳边轻说:“小琛,妈咪好爱你。”
他惊讶,怀疑自己听错。“妈咪……”
她笑著看他,再一次轻启嘴巴,清晰回答:“妈咪爱你。”
妈咪说话、妈咪会说话了!妈咪治好自己,他也要努力治好自己!他还要把这件事告诉爸爸,他要学写字,哇!接下来他会好忙。
“妈咪……”
“嗯?”
“不管你有没有看到我,都要记得我爱你。等我一回台湾,马上来找你。”
“好。”
他们伸出小指头打勾勾,约定了,彼此的爱不因不见面而消减,约定了,天荒地老是他们亲情的保存期限。
迅速背过身,掩饰即将流下的泪,别了,她的心肝宝贝,只要你平安幸福,妈咪愿意用全世界去交换。
不再多看儿子一眼,再一眼,她不肯离的脚步将会更沉重,紧咬下唇,她大步走出病房。
“妈咪……妈咪……”看著母亲的背影,他唤得更急,但母亲不回头。
“妈咪、妈咪……”他想下床阻止母亲的脚步,但爷爷奶奶进门,抱住他的身体。
“妈咪……”
瞬地,小琛理解了些什么似地,豆大泪珠滑过颊边,一颗一颗,滴在爷爷的背脊。
报告书一张张排满桌边,小琛的照片、小琛的信。
他被照顾得很好,晁宁的母亲体贴一个母亲的心,每半个月就寄来小琛的生活近况,看著他从癌细胞被控制到病情稳定,从体重增加到身高长大,看著他开始拄拐杖学习用义肢走路,程黎满足的笑意里有涩涩的泪水。
如果能够,她多愿意留在儿子身边,陪他走过这段漫长艰苦;如果能够,她多希望小琛复健时,为他擦拭汗水的人是自己;如果能够,她但愿不要夜夜泪湿枕畔,想念儿子,想念……那个无缘情人……
他还好吗?近一年了,他和袖乔的孩子开始学爬了吧?不晓得有没有遗传到他的绘画天分?他的生活是否回到正轨,有没有在闲暇时间动动画笔?
她想他,非常非常,想他宽宽的肩、想他热烈的吻、想他的多情、想他的爱恋,最常想的是,为什么他们有缘相爱却无缘相守?为什么她只能在他心中,却无法留在他身边?
这种无解问题常让她心力交瘁,无语问苍天,最后她只能将之归类为报应,报应她曾对父母亲做过的恶劣事情。
离开台北也离开资讯,她在无人的乡下,隐居。
她的生活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亮,她耕起庭园里小小的蔬菜田,两棵菜、一碗饭解决她的生存需求,夜里,抱著儿子照片,将报告书里的字字句句复习又复习。
收拾好满桌照片,工作了,今天白萝卜该收成,白菜要施肥。
将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程黎走出屋外,晨露美丽,朝阳绚烂,简单的人生本该有简单的愉快,可惜她无心享受造物者的礼物,晦暗心情容不下良辰美景。
篱笆上的信封比刚发芽的青江菜更吸引她的目光。
走近,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上面的字句刷白了她的脸庞。
程黎,你是个差劲女人,自以为是、自做聪明,以为牺牲是人生重要的信念,从不考虑你的决定是否影响另一个人,你该为自己的错误性格说对不起。
是谁?是谁放下这封信?自从搬到这里,她从不与任何人交涉对谈,谁知道她是程黎?她慌乱地奔出屋外,四下找寻。
没有,根本没有半个人,她回到小屋,手里仍牢牢握住信箴,然后,她看见了,信箱里又有新信,她急急打开。
你怎么会以为离开,我们便有幸福可言?你怎么认为看不到我们,我们不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哀恸?谁说我愿意成为你的条件,供你与人谈判?我无辜,我的爱情更无辜,你毅然转身,留下我在这里苦苦思念。
泪湿颊边,那是他的口吻呀!把信纸贴在胸口,揪痛的心,揪痛她的指控呵。
三百多个日子的夜不成眠,我想著你躲在哪个角落哭泣:你在我每一件公文里,张著一双无辜眼睛。我没办法忘记你,一如没办法抹去在法国的那段岁月痕迹,要不要,再给我一次车祸,再撞失我一段记忆?那么我会好过些一点,不至于让相思蚕食人生。
他说思念?为什么袖乔不温柔地替他擦去思念?为什么袖乔不用另一段爱情替他掩盖已成“过去式”的爱情,别让他在公文里看见她的无辜眼睛,猜想她躲在何处哭泣?
你没忘记过身为妻子的权利,我又哪里忘记过把你摆在心底,随著每次心跳震动,一次次低诉我爱你。我爱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可以忘记我的坚持,怎能忘记我的专一?爱情无法更替,只有你,是我的唯一。
你要儿子活下去,我何尝不愿意?你看不到我的尽心尽力,至少相信我,牵著我的手,让我领你一步步走下去,你不该半途出局,留下我一人空白欷觑。
她不想出局,从来不想啊!是时势迫她,是她误判这是最好结局,她不想他空自欷歒,一点都不想,泪水模糊视线,刚抹去又添上新湿意。
“我从没爱过袖乔,婚姻纯粹是两家长辈的需要,宇文伯伯需要一个‘半子’接手他的事业,我父亲希望两家公司合而为一。新婚夜,我告诉袖乔我的抱歉,说我只能拿她当妹妹,无法同她成为夫妻,她哭了一夜,那夜为我们的婚姻敲下第一道裂痕。”
晁宁的声音出现,她猛然抬头,看见他清瘦身影,四目相交,暖意流过,晁宁空虚的心再度饱满。
他一样恶霸、一样不顾她是否反对,坚持抱住她,坚持把她压在自己的心窝间。
她是他正确的肋骨,她回了原位,胸腔中的刺痛感转眼消灭:在她之前,安装任何一块“肋骨”,都会让他的身体发生排斥,隐隐的痛,日复一日。
“袖乔说爱我是一辈子的事情,我没认真听进去她的话语,我相信错误的迷恋终会清醒。我成天忙于工作,她忙著在双方家长前演戏,假装我们琴瑟合鸣。
两年过去,她终于不耐烦演戏,她开始交男朋友,开始在外面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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