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止水》第57章


母亲又问:“谁病了?”
方紫星看了看方为安,迟疑地说:“Kevin。”
为安心里一惊:“他怎么啦?”
“听说上个礼拜三酒后驾驶,撞到防护栏上,腿受伤了,现在在医院躺着。唉,都听说了总要去一下……”
辛素英有些幸灾乐祸,“他不会变成瘸子吧?”
方紫星责怪地叫了一声:“妈妈……”又转向为安,“小安和我一起去吗?”
母亲不同意,“你自己去就算了,小安去干什么,和他又没关系。”
此时为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上个礼拜三,也就是她和老白邢蒋吃饭那晚。其实她不敢确定那个晚上停在湖边的车是苏槿彦的,离得太远看不清车牌,最后她也没有去确认。看到车浑身发冷只是一种条件反射,没什么。
为安思量后说:“我就不去了,你替我问候一声。”
“好吧,随你。”方紫星转身上了楼,为安看着她的背影,愣在那里。母亲还在喋喋不休,“要我说连问候也不要,男女朋友分手了就分手了,朋友也不要做。你看你们两姐妹找的都是什么人?姓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和你一起长大的苏家少爷也一样,都没良心。以后你们都给我找个普通人,过普通的日子。”
为安突然发现一向温婉的母亲也有尖酸刻薄的一面,她很想告诉母亲:那怨不得别人,是你的两个女儿作茧自缚,终究是作罢,所谓母子连心。她在某些地方很像她的母亲,表面温和,其实内心尖刻。她无比憎恨苏槿彦、讨厌莫晓彤、埋怨苏母、嫉妒朱婧。她虚伪,明明不喜欢却强迫自己和邢蒋在一起,明※※※里想去质问苏槿彦为什么不去找她,可嘴上却对自己说已经不在乎,就像刚刚,恨不得马上飞奔去医院,却同方紫星说着相反的话。她已经三十岁,她再也承受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她只是个普通女子,希望嫁个普通人。那些繁花一般的梦,那些站在高处的人,注定只能仰望。一个错误的开始,让所有梦想破灭,如果当初不那么贪婪,现在也许还缩在自己的壳里,只探出头仰望天空,那样至少还有梦。
某作家说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来。她在尘埃里,并没有开出花来。尽管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地进了方紫星的房间探听虚实,“他……伤得很重?”表情漫不经心,但声音出卖了她内心的矛盾和迟疑。
情海沉浮(55)
方紫星坐在梳妆台前抹眼霜,毕竟是三十多的女人了,为了这张脸就必须涂涂抹抹,十七八岁时对化妆品不屑的那种锐气早就被逐年递增的年龄磨平了,“那么关心就自己去看看,又不会掉一块肉。”方紫星对着镜子挑起眉,说话时呼出的气模糊了镜面。良久,见身后的为安站在门边不出声,又说了,“听说伤得挺重的,具体要等去了才知道。他驾驶证被吊销了,活该!最好变成瘸子,让他酒后驾车。”方紫星兀自笑起来。
苏槿彦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他从不酒后驾车。
第二天方紫星下班回家,饭后喝茶时有意无意说起苏槿彦的情况,为安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没什么事,就是膝盖部位受了点伤,手臂和额头被玻璃划伤了,这两天就能出院。他那个工作狂,连住院也不肯好好休息,我进病房到离开就没看他闲过,病床旁边放了个书桌,书桌上放了一大摞的文件。难怪以前胃出血,都是累的。他家的钱几辈子都挥霍不完,赚那么多干嘛。”
为安捧着一杯茶默默地喝着,母亲在说:“人啊,活着有什么比命更重要。”苏槿彦以前说过他脑子里每天都运转着数据,亲自分析每一份财务报表,他说他的企业要保持百分之二十的年增长速度否则就有可能被踢出董事局。从机场到市区的路上,南丰广告牌林林种种,报纸上有关南丰的报道随处可见,苏槿彦成了财经杂志的常客。这些光环背后是他超出常人的智慧和努力。苏槿彦成了这个城中纯度最高,最闪耀的钻石,每个未婚女性都想采摘。
“谁说不是。紫星进公司帮我减轻了不少负担,要是现在还是我一个人撑着,估计最少得折寿十年。”父亲也插嘴。
一听折寿,母亲连忙说:“呸呸呸,少说点不吉利的话。紫星,你也要注意身体,能交给下面的工作就交给下面,给人加点工资,我们不省这个钱。”
“妈,这些我当然知道。”给方瑞削苹果的方紫星回答道。
母亲继续说着:“后天你们阿姨的外甥会来参加你爸爸的生日宴,他比小安小三岁,是个公务员,我见过照片,模样还不错,听说还是北大的高材生。”满意度写在脸上。
“年龄太小了吧?”方紫星提出疑义。
“女大三抱金砖。”母亲的嘴中蹦出这么一句话,为安的茶水喷得一桌子都是,然后两姐妹一起“哈哈”笑起来,她恐怕又要让母亲失望了。
“你们笑什么?古话什么时候错过。”母亲被笑得一脸茫然。
父亲却很严肃地说了一句,“小安,你也不小了……”
为安抽了两张纸把桌子擦干净后正色,“爸爸,我现在有交往的男朋友,你们就别操心了。”
三人俱是一愣,母亲问:“什么时候的事,国内的还是国外的?”一个小婕嫁到美国已经让她心伤不已,她不希望二女儿也嫁到国外。
“国内的,很早以前就认识,才刚刚开始交往。”为安如实回答。
“哦,那就好那就好。”父母同时附和,脸上都表露着欣慰。
“唉!”方紫星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那你以后呆在国内还是移民美国?”
为安笑道:“还没谱的事,不一定能成呢,以后再说吧。”
接着是母亲的查户口时间,为安懊悔不已,她说有男朋友的事本是为了躲相亲,现在却演变成了户口大调查。实际上她对邢蒋除了姓甚名谁以外所知甚少,不得不敷衍母亲的追问,一番盘查下来,母亲总算是满意。
情海沉浮(56)
“你别拖拖拉拉的,要是觉得合适就赶紧把婚事办了。”她生怕近在眼前的女婿又飞了。
结婚,又提结婚,“结婚”这两个字仿佛是一道魔咒一样困扰着她,让她头痛欲裂。可是不结婚,她又是以什么为目的和邢蒋交往的?她这一辈子也算是精彩纷呈了,两个向她求过婚的男人都离她而去了,第三个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她甚至有一种什么也别谈,直接拉着邢蒋上民政局的冲动。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
谈那些感情又有何用呢?感情可以培养,祖辈们甚至只有在洞房时才知道对方的样子,这样的婚姻一样可以长长久久。如果维系婚姻的是爱情,那么我们的民政局会成为菜市场,每天不知会有多少人用六块钱去买那本绿皮证书;打离婚官司的人会越来越多,为社会增加就业机会的同时也促进了经济。
为安有时候会觉得茫然,仿佛置身于浩渺的大海,却抓不住一根浮木。若能死也就一了百了,偏偏自身还留有那么一点力气,只好垂死挣扎一番。人就是这么奇怪,以前她和简意轩在一起时总觉得什么都无所谓,结婚生子也是一条出入。现在的想法却截然相反,只会觉得是束缚。也许经历过那么一回,心境真的大不一样了吧。毕竟曾经那么刻骨铭心过。
茫然过后总是会清醒,就不得不面对现实,血淋淋的现实。初中时看《十八春》就为那小说唏嘘不已,那就是现实啊。分开的人纵使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相爱,想再走到一起总是阻碍重重,最后不得不选择妥协。当然她要面对的现实没有小说中那么哀伤而美丽,她也没有什么可纠结和妥协的。她只是要沿着预定的轨道走下去,不回头。她想邢蒋也和她是一样的心境吧,只有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对彼此才公平。这也是为安所庆幸的。
父亲的生日宴是在酒店办的,摆了几桌酒,请的都是些要好的亲朋。让为安意外的是,苏槿彦也来了,但他只是送了一份贺礼,没等开席就走了,也许觉得身份尴尬,也许是真的有事。为安也只是用余光观察他,看他和父母寒暄,和方紫星低声说笑。还能说笑,说明他的精神不错,伤势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没见他坡脚。他永远是那么瞩目,身边没有女伴,深色西装打扮衬得他眉目英挺,一进酒店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揣测什么样的关系能让苏槿彦亲自到场庆贺。而苏槿彦自始自终都没有看为安一眼,仿佛她不存在。
为安暗暗和他较着劲,一直忍着没过去打招呼,。既然男人可以这么没风度,那么她一个女人也没什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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