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春曲》第20章


“有、有、有!”宝春急忙举手抢答,“我都有帮忙煎药、除草、洗衣服、还有……”
秋月抬起右手制止她的发言,宝春乖乖闭上嘴。
“既然我姊姊也有出劳力,这笔雇用费理应扣除。”她开始和皇甫斤斤计较,现在是能少一两就少一两。
“可以,这一个多月来,我支付她一百两,不过柳若夏的诊疗费嘛……”
皇甫摊摊手,一脸无害的讽笑。就算扣除掉他允诺的一百两,算盘上的价目还是万分吓人,更别提後头的那笔专业诊疗费。
秋月抹抹脸,像只挫败的小母鸡。
为什麽当初饿死的是冬雪而不是她?!她如果早在两年前,白眼一翻的入土为安,现在就不用面对惨淡的一刻。
“看在咱们欠你这麽大笔的费用,再向你买四人份的砒霜能不能打个折扣?”秋月半真半假地询问皇甫,没想到她一世小英名就断送在庞大的债务之下!
皇甫失笑地看著这一家人相同悲惨的脸色。有必要做到这麽绝吗?他要的很简单呀。
“乾脆把柳宝春抵给你,随便你要宰要杀要煎要煮……”秋月不抱希望地小声喃道。
“成交!”皇甫猛合起纸扇,脸上的笑容转成得逞的贼笑。他就是在等柳家的人主动开出这个条件,好在这名柳家小主事非常识相地开了口。“除了之前所有的费用一笔勾消外,每个月我会让十九将柳若夏所需的药方送到苏州给你。”他可乾脆得很,大大方方地提出优渥好处。
秋月眨眨眼。怎麽劣势一会儿就变成优势?她不过是随口胡扯的,没料到竟然能用宝春来抵债?
“不可以!我柳带贵不卖女儿!”柳带贵将躲在皇甫身後的宝春抓到自己身边。再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说什麽也不能将女儿当商品出售。“大不了……大不了我代替宝春到你这里帮佣,抵一辈子。”
“阿爹……”宝春感动地轻喃。
皇甫一扁嘴。他要个老男人干啥呀?又不能三不五时让他吃吃豆腐、摸摸小手,逗著玩。
“柳伯伯,你别这麽紧张,先坐下来喝口茶,咱们可以慢慢沟通。”皇甫露出对付宝春的招牌笑容,闪闪耀耀。
“不卖女儿,一切都好说。”柳带贵先开出条件,因为皇甫善意的笑而稍稍放下戒心。
果真是父女俩,想不到美男计用在他身上一样行得通。
“我现在也不是在“买”你女儿。小宝春年纪也不小了,不是吗?”
“是不小了,可是还是不卖。”柳带贵坚持道。
“好,不卖。但也该找个人嫁了,对吧?”皇甫继续动之以情,以对待宝春的方式对柳带贵。
“是呀,都怪我这个做爹的,让她的婚事一延再延……”
皇甫摺扇一扬,清厉的刷声打断柳带贵自责的话。
“我和小宝春正巧情投意合……我想,我不会是个太糟糕的女婿吧?”
情投意合?柳带贵探索著宝贝大女儿脸上难得的红霞,轻轻询问:“宝春,他说的是真的?”
宝春红著脸,面对皇甫突来的“半逼婚”有一丝丝喜悦。
“而且,我和小宝春该做的、不该做的也全都做过了。我想,小宝春这辈子除了我之外,也找不到其他夫家,不是吗?”皇甫乾脆出言误导柳带贵的思考方向,暧眯地朝宝春眨眨眼。
“该做的?不该做的?你、你欺负我家宝春?!”柳带贵吹胡子瞪眼,又捉住宝春的手臂。“他说的是真的?!”不不不,他要相信自己的宝贝女儿。
皇甫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懒懒地加油添醋。
“咱们曾睡在一起。小宝春?”他指的是日前两人睡在薰衣草园内那次。
宝春诚实点头,是有这段过去。
“四唇相交?”他指的是那次抢薄荷的事,也是唯一一次他真正尝到甜头。
宝春螓首再次点动,皇甫没骗人。
“还剥掉衣裳?”他指的是那次大发雷霆时的举动。
宝春三度点头,她记忆深刻得很。
柳带贵开始老泪纵横。清清白白的小宝春被大野狼吃掉了,而此时那头大野狼笑得万分欠扁。
“所以,为了宝春的名节,我愿意负起全责。抑或你们有更好的主意?”
“呜……秋月,他欺负宝春……”柳带贵此时只能想到唯一救星——柳家的当家。
秋月拍拍老父可怜兮兮的背,“乖、乖,不哭、不哭。宝春姊,你过来。”
她一手勾住宝春的後颈,淡瞥皇甫一眼之後,三个人蹲在一角开始密谈。
“他对你好吗?”秋月只不过是个十岁大的丫头,理家方面是她的专长,但感情她可就一窍不通,只不过从急转直下的情势及皇甫的态度看来,对他们倒是挺有利的。
“很好,非常好。”宝春也小声回道,双颊抹上淡淡红晕。
“你想不想嫁他?”秋月单刀直入问道。
“想,可是又怕配不上他……”宝春娇态尽现,轻轻点头,但又相当有自知之明。
不论是长相、家世,皇甫对她来说都太过奢求。
“我看得出来那年轻人很想娶宝春呀。”柳带贵插嘴。
“要嫁要娶的问题先搁一旁,重点是咱们没有钱可以还这个神医——”
“他叫皇甫。”宝春好心将皇甫的名字提供给秋月。
秋月赏她一个白眼,不满宝春打断她的高谈阔论,“别插嘴,皇甫就皇甫。重点是咱们没办法还债,他又摆明了一定要宝春来抵,反正横竖都是死!宝春姊,我教你……”她向宝春咬耳朵。
“这样好吗?”宝春边听著秋月的主意,十分挣扎。
“放心,没问题。”秋月鼓励地拍拍她的手,“阿爹,你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都听你的。”
“很好!”
半晌,密谈父女三人组总算站起身,一同露出相似的笑。
“我们谈好了,“姊夫”。”秋月最後一声唤得可亲昵呢。“我阿爹的意思是今年年底时再让宝春姊风光嫁过来。不过这段时间,宝春姊当然是与姊夫同住罗!”她一脸“卖姊求荣”的贼笑。
“那有什麽问题。”皇甫相当满意,“我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若夏呢?”柳带贵终於发觉现场少了另一个宝贝女儿。
“我在这儿。”一直站在门外的若夏开口,人也随声而至。
看著若夏红润的脸色,柳带贵欣慰地笑了,“你看起来好健康!”果然不枉积欠神医大笔医药费。
“你可以一同将柳姑娘带回家去。”皇甫无所谓地说道。他可没兴趣多喂饱另一个讨人厌的家伙,最好哪边凉快哪边滚,少碍了他的眼。
若夏骄傲地抬起下巴,“阿爹,我跟你们回去。”皇甫这个不识货的家伙,美丽如她柳若夏不要,偏偏喜欢乾扁无貌的宝春。
柳带贵瞧著未来的女婿对二女儿满脸不屑,二女儿对未来女婿也是一脸不满,他拉拉秋月的衣袖,交头接耳道:“怎麽未来女婿好像不太喜欢若夏?”
通常来说,男人对美丽的女人总是投注比较多的注意力呀!
“只要和宝春姊相处久的人,都会比较喜欢宝春姊。未来的姊夫有眼光。”
秋月在心底为皇甫加分,连她这个小妹对若夏的脾气也有所怨言呢!
听到秋月左一声姊夫,右一声姊夫的叫,听得他这个做爹的心都酸了……柳带贵吸吸鼻子,不得不接受事实,宝春要出嫁了!
“我一想到……宝春要出嫁就、就好舍不得……”做父亲的巴不得一辈子将女儿养在身边,如今宝春要被另一个男人霸占,呜……谁怜天下父母心呀!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呀!这有啥好难过的?以後有空多叫那个二十的带你来见宝春,不就得了?”秋月老气横秋地安慰他。
“二十?”柳带贵疑惑喃道。
“就是那个冰块脸嘛。”秋月的小下巴努向十九站立的方向,正巧对上十九投射而至的目光。
“他不是叫十八吗?”柳带贵侧著头回想,方才好像听未来女婿这样叫他呀!
“二十啦!我的记忆力超好的,我说二十就二十。”
“十八比较好听,念起来又像赌骰子的专业术语。”
原先两人的窃窃私语演变到後来成争辩,宝春见可怜的十九被改了名,便自告奋勇地更正爹妹的错误。“他叫十九。虽然名字很怪,但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你们不要再吵了啦!”
“谁教他取了个怪名?”秋月咕哝道。
她细微的抱怨当然没逃出十九的耳朵,但反常地,十九竟然露出淡笑,浅得不著痕迹。
※※※
“你当真要娶我?”宝春不确定的嗓音小小声地在皇甫耳边扬起。送走家人之後,她总算能将心底的疑问提出来。
“你说呢?”
“可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不明白为什麽我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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