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问愁》第8章


不过气来,她瞪大了眼,顽强地含住最后一口气,坚决要听到徒儿的答复。
“是。徒儿莫问愁,今日当着师父的面起誓,有生之年,绝不轻信任何男子,必完成师父遗愿,诛尽世间无耻之徒,如违誓言,必遭心爱之人叛离诛杀,不得好死。”女孩不曾犹豫,发下最毒的誓言。
“那……那就好……师父……黄泉之下,都会看着你……要是……你违背对师父的……承诺,我…
…我将诅咒你……生……生不如死!”
“是。”女孩受下了师父的诅咒。
她凄厉地、得意地笑了,凄艳的血红,不断由口中涌出。
“君……无念……到……到死,我……都恨……恨……你……”带着诡异的笑容,她满意地离开了人世。
然而,那双布满红丝的迷诡眼神,却深深烙进了女孩的心底。
“醒醒,问愁,你在作梦。”
不,不要,师父,问儿不是故意违背誓言的,君楚泱和那些男人不一样,我是真的想要他——
“醒来,问愁!”
声声关怀的呼唤,穿过迷雾,试图将她拉离阴晦往事的折磨。
君楚泱!
是他的声音,他在喊她。
不怕了,只要有他,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缓慢地睁开了眼,有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
没有暴风雪,没有师父,也没有诅咒,有的只是君楚泱写满忧心的眼神。
“你流了好多的汗。”君楚泱轻拭她满脸的汗水。
她伸出手,想感受他的真实性。他轻轻握住,给予更安心的力量。
“作了什么梦?你刚才一直在喊师父,你师父是谁?”
梦吗?不,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她是真的在师父临死前,发下那样的誓,答应师父一辈子都不去相信男人。
毒誓言犹在耳,师父说,她会在九泉底下看着她。
思及那双诡厉如魅的眼瞳,问愁浑身一阵止不住的轻颤。
如果早知会遇上君楚泱,当初她就不会发那种誓了……她真的会不得好死吗?
“有没有听过……雁无双?”
“比翼断翅,雁无成双;若欲白头,鸳鸯莫见。”君楚泱直觉念了出来。这是当年江湖盛传的一句话,就是用来形容雁无双的。
比翼断翅,雁无成双,这名激狂女子,曾一手拆散了太多缠绵爱侣,使世间平添多少鸳鸯失伴的悲剧,所以才会说,若想白头到老,恩爱鸳鸯切莫见着她,否则也只有失伴泣呜的命运了。
“燕门四绝中的雁无双是你的师父?!”他不无讶异。
“嗯。”
“那——”他顿了会儿。“知道君无念吗?”
“知道。”那是师父念了一辈子的名字,爱之入骨,也恨之欲绝。
就是这个男人,影响了师父的一生,连带的也影响到她的,如果不是因为君无念,师父不会恨尽天下男人。
君楚泱叹了口气。“那是家父。”
是命运的吊诡还是捉弄?她们师徒,竟分别遇上了这对父子。
莫问愁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上一代的恩怨,我并不清楚,也无意探究,那样的纠葛太深,也太沉重了。你呢?想知道吗?”
她本能地摇头。
那是师父的故事,不该牵扯到她;相对的,师父的恨,也不该由她延续。
她不信世间男子皆寡情,没试上一次,她永远不甘心。
这男人——她深深地渴求着,她想拥有他,不惜一切!
“你……会一辈子属于我吗?”她颤声问,就算明知不会有答案,她还是忍不住要问。
君楚泱沉默了下。“好。”
“什么?”她有没有听错?
“我说好。这一生,只要我还活着,都会陪着你。”
“真的吗?”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做出决定,心中难免有些不踏实的感觉。“我要你发誓。”
“好。”他轻撩袍摆,当天而跪。“皇天在上,我君楚泱有生之年,将永伴问愁,不离不弃,如有违誓言——”看了她一眼,又续道:“就让我在没有问愁的日子里,心似刀剜,痛苦难熬,永远无法平静。”
生,无畏;死,无惧。对他这种心如止水、波澜不兴的人而言,这才是最深的惩罚。
问愁放心了,她愿赌下一切,孤注一掷。
因为——他值得!
当夜更深沈时,她再度沉沉睡去。
君楚泱睇视着栖卧在他腿间的容颜,她似乎睡得比较安稳了。细致的脸蛋昵贴着他,卸下了防备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恬静与安适,全心全意的依赖。
没想到,问愁的师父竟然会是雁无双。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知道父亲有心事,有一回问起,父亲告诉他,他曾愧对一个女人,他的悔与她的恨,毁了这个女人的一生,连带的,也连累到无辜的人,这一生,他永远于心难安。
那时,他不相信。
印象中的父亲,是那么的仁厚为怀,怎么会伤害谁呢?
但是父亲说,那个人叫雁无双,他的师妹。
而她为了恨他,几乎连天下人也恨了下去,最无辜的是她徒儿,成了她偏激思想下的牺牲者。
还说,如果有一天,他有机会遇到那个无辜的女孩,要他竭尽所能的代父补偿。
这句话,成了父亲最后的遗言。
所以这些年来,他从不敢忘。
只是,他并没料到,问愁就是那个女孩。
会答应她,并不完全是因为父亲的遗命,也不是因为她稍早之前的威胁,而是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看穿了问愁刚倔的表相下,那道受困哀鸣、绝望无助的灵魂,她在等他救赎,也渴望地向他伸出手,他无法不去拉她一把。
沈沦于血海杀孽,从来就不是她愿意的,好不容易让她盼到一丝曙光,如果连他都不管她,他无法想象她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说,他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他知道她渴求的是什么。
他唯一能做的,是将她留在身边,用有生之年的每一天来陪伴她,给予她所想要的温情,指引她去过全新的生活。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仅有的出路,也唯有这样,才能救她、也化解那场武林浩劫。
所以,他答应了她。
这样做究竟对不对,他已无法分辨。问愁太顽固,他就算不答应,她也会用尽办法来逼他点头。
天亮后,他们走出荒郊,君楚泱就近找了家客栈,让问愁好好养伤。
伤已好了七成,但是从那一夜到现在,君楚泱态度始终如一,全心全意地照顾她,却不曾有过任何不寻常的行止。
初始,她还有些质疑他的用心,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再也无法由他温润平和的面容中去怀疑什么。
他的好,不只对她,待周遭任何一个人,皆是如此。
无法想象,世间竟会有人一无所图的去对另一个人好,只问付出,不想回报,而对方甚至只是个陌生人。
不由自主地,目光再度瞟向窗边持卷细读的君楚泱,他仍是一身清雅白衣,意态如风,衬出沈静悠然之态。
他有股沈稳安定的气质,只要有他在,总是能带给周遭的人无比的安适。
伤重时的她,卸去尖锐防心,只想紧紧攀附住能带给她强烈安全感的他。而他也没拒绝,夜夜在她入睡时,终宵守候。她已习惯舍弃柔软的枕头,夜夜楼在他腿上入眠。
只要有他,噩梦便离她好遥远,不再能令她惊惶。
感受到她过于深切的凝视,君楚泱浅浅抬眸,迎上她专注的目光。
他直觉回她一记温暖的微笑。
她总是用如此强烈的眼神在注视他,虽不甚明白为什么,却清楚她贪看他的笑容。
敲门声适时响起,他放下书册,起身前去应门。
“君公子,这是你要的药,全依你吩咐的方式去煎的。”说话的同时,女子含羞带怯,芙容颊上泛着醉人酡红,不敢迎视他。
“有劳姑娘了,多谢。”君楚泱一贯温文有礼地回应。
“不、不客气。”
君楚泱端着药进门,算算时间,问愁也差不多该喝药了。
“君、君公子——”
顿住步伐,他不解地回身。“还有事吗?”
“没、没什么。”没敢多看他一眼,她匆匆旋身而去。
上回大姊才说错话,引起他的书僮的反感,她可不敢再胡乱开口。
君楚泱关了门,将药端近床边。“问愁,喝药。”
莫问愁没接过,只是直勾勾瞅着他。“那个又是谁?”
虽不明白凡事漠不关心的问愁,怎会突然在意起周遭的人,但还是依言回答:“掌柜的小女儿。问愁,喝药。”
“昨天是大女儿,今天是小女儿,他到底还有几个女儿?”
“这个我不清楚。问愁,喝药。”
“他打算把所有的女儿都推销给你吗?”
“没这回事。”他终于叹息。“药凉了会更苦,问愁,你先把药喝了,我们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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