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灰》第10章


只是正常的因为时间空间的距离疏远了而已,是人世间关系终结的必经之路。
周云起一半的心思在顾奶奶那里,他想他们三个人的聊天的内容肯定是和顾家小儿子有关的,他关心小儿子的事情会不会对顾奶奶造成什么影响;另一半的心思还呆在顾行止这里,他就想找机会对顾行止说两字“狗屁”。现在他也学过英语了,当初顾行止教的那些都是错的,狗屁;他现在有机会上网了,他知道了那个女明星叫“小甜甜布莱尼”而不是什么“莱布妮”,狗屁;顾行止明明说第二年还会来的,结果去年没来今年却来了,狗屁。
两个少年行至公社门口,一大片空地上支着白色幕布和放映机,摆着几条长凳,这几条凳子待会儿肯定是不够的,只是现在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还在吃晚饭,他们到得实在早。两人找一条凳子坐下,周云起啃完冰棍将木棒子往远处草丛一扔,使了挺大的劲。他将满腹心思都转移到这里,审讯似的开始谈话:“你现在还练二胡吗?”
“练啊,但是这次没带过来。我就是因为第一个暑假一直没练二胡,所以我妈才不准让我过来的。”顾行止有点委屈。
“那你今年不用练了?”
“我练完了过来的。”
“你这次准备呆多久?”
“半个月左右吧,过完生日走。”
周云起“哦”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后续了。显然他对顾行止的失约是耿耿于怀的,不然也对不起他那一副小肚鸡肠。平时这种情绪被巧妙地隐藏在深处,确保丝毫不影响日常生活;但当当事人出现在这里,那种意难平的情绪就显露无疑,坦白地露出了他的小獠牙。要整治,可是怎么整治是个问题。不能打架,那是给顾奶奶闹心;骂人,没意思不实在;总不能像个大姑娘一样抓花他脸吧,看着那白白嫩嫩的小脸,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周云起琢磨着怎么整治人的时候,顾行止想着怎么把人拉出去玩,玩着玩着不就开心了,开心了不就想起来以前是怎么哥俩好的么。
一条凳子,两副心思。周遭逐渐嘈杂,来早的还能挤挤坐在长凳上,来晚的要么自己带小板凳要么就在后头站着。周云起和顾行止本来两个人占着一整条板凳,可是随着人越来越多,两人之间距离一再被压缩,最后弄得周云起和顾行止紧紧靠在一起坐在板凳一头,还有一头坐着一个连周云起都脸生的男人。
周云起不是顾行止那么心宽如海的,他出门会记路,识人会记脸,在顾行止看来无关紧要的东西周云起总会情不自禁地记在脑子里。可是旁边这个和他们挤在一条凳子上的男人他还真的没见过,也有可能是附近村子里过来看电影的,但是这么一个刘海盖着半张脸、裤子上都是破洞的时新小年轻竟然会跑到这里来看电影,也是奇怪。
周云起坐在顾行止和那个陌生男人的中间,甚至能闻到那个年轻人身上薄薄的汗臭味,周云起已经觉得自己的领地遭到了入侵。这么想着他就不自觉往顾行止那边挤了挤。顾行止看周云起一脸肃穆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在生气,自觉往边上挪了挪,谁知周云起又挤了挤,没办法谁让自己理亏了呢,顾行止只好再往旁边让。
几次三番,周云起和那个陌生男人之间总算有了一个拳头的距离,这多少让周云起有了一点安全感。顾行止却抬起头,月光下眼睛里泛着细碎的光,带着哭腔说到:“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挤我了行不行,我知道错了。我半个屁股都在凳子外面了。”
周云起给那天上皎洁的月亮翻了个白眼,只好自己又一屁股挤在陌生男人身边,让顾行止坐回凳子上。
电影放的是冲出亚马逊,周云起之前在学校里看过,现在旁边又有个让他感到不安的陌生人,他脊背绷直,如果有毛的话估计早就炸起来了,多半的心思都放在警醒上面。
顾行止一如既往地不着调,看完了特不屑地说:“不就是英雄救美吗,俗套。”
周云起没和他理论俗不俗的问题,电影一结束他就站起来拉着顾行止走人。闻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身边那个男人的人肉味,周云起觉得顾行止简直太清新了。
周云起反应得快但是走得却很慢,两个人就像饭后散步一样慢悠悠得逛着,周云起还捡了个小树枝在路边拈花惹草。周围的人也大多如此,散场了,各回各家,但也都是不急不慢地迈着柔软的小步子,清风徐徐舒服得很,急什么呢?
“你看,萤火虫。”一群人走在没有路灯的小道上,两旁的香樟树随风发出沙沙的声音,几只萤火虫翻飞在下面低矮的灌木丛中,像是在陪他们走夜路。顾行止惊喜的声音挺大,引得好几个人都同时看向那草地里。
“明天晚上拿个瓶子逮给你。”周云起敷衍道,他看着像是慢慢悠悠轧马路,其实就是想混在这回家的人群中。他看见那个男人也是往这条小路的方向走,这条路只通向他们那一个村子,但是周云起确定从来没有在村里看到一个打扮如此标新立异的男人。或者是谁家孩子回来看望爷爷奶奶的也有可能,但是谨慎点没错。
“那就不用了,在瓶子里过一个晚上它们估计就都不行了。你知道萤火虫是怎么发光的吗?”
顾老师的课堂随时都能开课,好为人师的臭毛病一如既往。
“古人说腐草为萤,他们认为萤火虫是腐烂的草木变成的。其实呢,萤火虫是由特殊的发光器官的,那里面的细胞里由特殊的化学物质可以和氧气反应,能量以光的形式散发出来。而且它们发光并不是发着玩的,成年的萤火虫发光基本是为了,嘿嘿,求偶繁殖,嘿嘿。”
这些个科学名词顾行止说起来一溜一溜的,周云起终于有机会在心里说出那句藏了很久的话:“狗屁。”然后好像是怕挨打一样,一溜烟跑了。
“我说的是真的,你跑什么呀。”顾行止也跟在后面,小旋风一样追了出去。
那条小路的尽头是麻将馆,相邻的一排是河南面的半个村子,他们要回家是要再走一段路从小河尽头绕过去的。但是这一群来看电影的人肯定会在麻将馆里分流不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和他们一起走回去,想到那个陌生男人周云起总是不安心。
“你来麻将馆干什么呀?”
随即顾行止被周云起一捂嘴,勾着脖子被带到麻将馆里后面一间屋里。
“嘘。”周云起拉开一小条门缝,透着层层叠叠烟雾偷偷往外看。顾行止趴在周云起背上,学着样子偷偷看。
房间里有三桌麻将,几个大老爷们一边吞咽吐雾,一边将麻将块“砰砰砰”地摔在桌子上,随即就有和牌的喊声和洗麻将的声音。他们谁也没有过分注意这两个孩子,只当是小孩子间在闹着玩捉迷藏什么的。
突然大门被猛地拉开,来者似乎是没有想到这里是麻将馆,两个人一阵愣神。其中有一个就是坐在周云起旁边头发盖着半边脸的男人,还有一个染着一头黄毛。
周云起抬起头看趴在自己背上的顾行止,顾行止也低下头看周云起,眼神交错间,那两个男人已经在前面一间里四处晃悠。虽然一下子顾行止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两个人显然是跟着他们两个跑过来的,而且不怀好意。周云起默默吞了口口水,异常冷静地轻轻关上门,拽着顾行止再往里间走,那里似乎是个储物间,放着很多锄头篮子一类的农具,周云起拉开后门,后门就临着那条小河。
依靠窗户里透出来的一点灯光,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下几级石阶,面前出现一条小船。说是小船,其实就是将一个石油桶劈成两半加以简单固定,能漂浮在河面上的容器而已。这家开麻将馆的奶奶会划着这个简易的小船捞水草喂鸭子,周云起帮她捞过,主要是为了划小船。
“嚯,皮划艇啊。”
“狗屁。”
周云起先上船,两脚分开站立以保持平衡,两手去扶顾行止,并且随着顾行止上船的动作自己调整站姿,确保这条小小的危船不会翻掉。
河宽只有五六米的样子,稍微把方向倾斜个二十度就能直接到顾行止家。
周云起划桨,他还是担心,那两个男人会看见他们,即使追不上,仅仅是看见也让他危机感爆棚。但是他又不能划得太快,翻船可不是小事,水深两三米也危险得很。
可是顾行止那脑子是豆腐做的、心是青石板打的家伙,还在喋喋不休:“那两个男的是在追踪我们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欸,你说他们跟着我们干嘛,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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