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曲》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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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重逢与遗忘(3)张小娴
命运的精彩就是有种种限制,有勇气去冲破这些限制,便是作为一个人的自由。
他曾经埋怨命运使他变成孤儿,然后,又夺去他的钢琴。他或多或少因此放逐自己,而今才发现那些并不是自由,而是逃避。
+虽死,犹在鼓励他。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孩子。
比赛前一个月,+把他接到自己家里住,好使他可以用一台真的钢琴练习。输了那个比赛之后,他没有再到+那里去。+来找过他两次,他两次都躲起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一些什么。+也没有再来了。
他最后一次见她,是站在窗前,看着她失望地离去的背影。那天下着雨。她穿一身黑色的衣服,撑着一把红伞,就像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那样。
她从雨中来,又从雨中去。这不是她的命运,而是/自己的命运。他张开了翅膀却没有飞翔。
十六年来,+的一双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他。当生命的弦线将断,她为他留下了自由之歌,只待他自己去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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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书合上,想起他儿时拥有过的一套书,同样是礼物,而且,最后都成了死者的礼物。
车祸之后,警察在他父母的尸体旁边找到一套书,那是一套共十二本的《姆明童话》故事书,芬兰作家朵贝·杨笙的作品。回程的时候,他的父母走上了另一条路,没能带着这份冒雨出去买的生日礼物回家。
书的扉页上,有他妈妈的笔迹。
给我亲爱的儿子:
历险、迷失、挫折和泪水,本来就是人生的一部分。
愿你生命中永远有童话和乌托邦。
四岁生日快乐!
妈妈
儿时,数不清多少个孤单的夜晚,当他思念起爸爸妈妈的时候,他躲在被窝里,藉着手电筒的微光,一页一页的重读这套他已经忘记读过多少遍的书。有时候,他翻到其中一页,啜泣起来,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觉那一页泪湿了一大片。
八岁以前,他想像自己是姆明,…是哥妮,是他女朋友。八岁以后,哥妮走了,他也不再是姆明,而是成为了流浪者史力奇。他迷上了那个浪荡的身分,相信自己也会流浪天涯。孤单的心灵藉着比喻的绿桥来抚慰自己。这套单话陪着他成长,是他横渡时间的小舟。
从《姆明童话》到《自由与命运》,多少年了?原来他从未领会自由。
他的哥妮回来了。冻结在时间里的许多东西,因距离而照亮。青春驱散了单年,但驱散不了从前的比喻和依恋。
…在他心中漾了起来,就像窗外朦胧的夜,朦胧的月。
12
“我今天在街上碰到/,他回来了!”…在电话那一头说。
“喔,是的,我两个月前见过他,但是那阵子太忙,忘记了告诉你。”夏薇说。
…似乎相信了她的说话,还跟她说好改天三个人要一起吃顿饭。她愉快地答应了。
挂上电话之后,夏薇伏在自己的公寓里,久久地望着她养在鱼缸里的一条泡眼金鱼。
她以为…迟早会知道/回来了,却没想到那么快。
葬礼之后,有一天,她去找/的舅舅打听/的消息,知道他回来了。她满怀高兴地跑去找他。来到唱片店时,她看到/站在柜台旁边,身上穿着绿色的棉衣和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布鞋。儿时有一次,在+家后面的山坡,/走在前面,她在后面追他。他跑得太快了,脚上的一只布鞋飞脱了出去,她被那只鞋绊倒,跌了一跤,滚到山坡下面的一个污水窝里。她以为自己会被水淹死,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一双只穿了一只布鞋的脚站在上面,原来/回头找到了她。他把她拉了上去。
重逢的这一天,他也是穿着布鞋,像是一个从她童年往事中走出来的人,时光的青鸟翩然回归。
他说她变漂亮了,她说他还是老样子。她把+留下的一个小包包交给他。他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本叫《自由与命运》的书。
他请她去吃饭,他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还提到她那次滚下山坡的事。/问起…,那一刻,她突然害怕…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于是,她撒了个谎,说自从葬礼之后,已经没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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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非常妒忌…。…拥有一切,她出身好,长得漂亮,而且总是那么幸运,她的际遇好得令人看见了心里不由得发酸。在…身边,她显得多么寒伧。
+虽然是她的姑母,但+眼中只有/和…。她的八级钢琴是一级一级考回来的,不像…和/那样天才横溢。她从来就不是个突出的孩子。中学毕业之后,她考上教育学院,现在是一名小学教师,在自己的母校教音乐。她向往这份工作,只想保有自己小小的幸福。
小时候,他们三个常常玩在一起,然而,/和…比较要好一点。有一年,…在家里举行生日会,那天来了好多小孩子和大人。吃蛋糕之前,…问/要不要去她的房间看看,夏薇听,也跟着去。
…的房间像是公主的寝宫,那张铺上粉红色床单的弹簧床两边绑满了蝴蝶结。…和/趴在上面聊天,她跳上床去,挤进他们两个之间那道小小的缝隙里。
今天,她却害怕…挤进她和/之间。
那个愉快的晚上之后,她为没有告诉…/回来了而感到内疚;然而,好多次,在电话那一头听到…的声音时,她提不起勇气说出来,时间耽得愈久,她愈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惟有当作忘记了。
第三章重逢与遗忘(4)张小娴
她告诉自己,…已经拥有那么多,她才不会在乎/,何况她已经有顾青了。可是,那她又为什么不告诉…呢?
她默默地望着缸里那条泡眼金鱼,是她去年生日买给自己的礼物。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因为妒忌的缘故,她的眼睛下面长出了两个像气球般的水泡,成了一种负担。人要是不会妒忌,寻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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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薇又去买了一条金鱼。她提着金鱼去唱片店找/。
“送给你的!”她把金鱼拎到他面前。
“泡眼金鱼?”他接过那个透明胶袋,里面那条金鱼正在转弯,两边水泡看起来好像不太对称。
“你养过金鱼吗?”
“小时候养过。”
然后,她漫不经心地说:
“…打电话给我,说前几天碰到你。她说看看什么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顿饭。”
“哦,好的。”他说。
“不知道她会不会带顾青来呢?我还没见过他。他们在英国认识,他是剑桥毕业的。”
她偷偷瞄了瞄/,他的神情没什么特别。
看见他脸上没有反应,她望着那条泡眼金鱼说:“它很容易养的。”接着,她又问:“…的唱片卖得好吗?”
“还不错。”
“那便好了!一定要她请吃饭!”她一边帮/整理唱片一边说。
“你家里有鱼缸吗?”她忽然问。
/摇了摇头。
“我真是的!我该送你一个。”
“我待会去买。”
“我去买好了,反正我没事做。”
她走了出去,在水族馆挑了一个跟她家里那个一模一样的大肚鱼缸和一些饲料。她抱着鱼缸,欢愉地穿过渐深的暮色。想到把一个生命放在/身边,是意味着什么的,她盈盈地笑了。
15
…和顾青去看了一场电影。电影不怎么样,但是配乐很出色。
散场的时候,…圈着顾青的臂弯,走在夜色里。
“如果我也能够写出这种音乐,真是太好了!”…向往地说。
“我看过你妈妈公司去年的帐目。”顾青说。
“怎么样?”她紧张地问。
“负债的比率太高了。”
“我劝劝她吧!”
“有没有想过卖出去?”
“不行,这是她的生命!”
“我明白。”她笑笑说:“她是个艺术家。”
“那我呢?”
“艺术家的女儿当然也是个艺术家,都很可怕!”
“可怕?”
“太追求完美。”
“你不追求完美的吗?我以为你是追求完美所以才会喜欢我的啊!”她的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笑了起来。
“我们做银行的,都很俗气。”
“你才不是!”
停了一会,她说:
“我可以怎样帮/?”
“你是说以前跟你一起学琴的那个男孩子?”
“其实他算是我的师弟啊!我比他早一年跟老师学琴的。”
“你赢了不是你的错。”
“可是,他因此而放弃了钢琴!你没听过他弹琴(奇*书*网^。^整*理*提*供),他弹得比我好。以他的才华,是不需要这么浪荡的。”
“好了,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庆祝?”顾青忽然说。
…愣了愣:“庆祝什么?”
他神秘地笑笑:“你将会为一个广告片配乐。”
“真的?”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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