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_雨疏海棠》第2章


可十六岁,和三十四岁的距离,是天堑鸿沟。
他搭上前往城郊市福利院的大巴,初次发觉自己心意的忐忑和欢喜,又一并卷土而来。
第二章
元善是个漂亮的女人,即使年纪已经迈过三十岁大关,也只能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她之所以在市福利院谋一个小职位,很大程度上是因年轻时失败婚姻的经历。元善的户籍落在农村,说偏远不偏远,说繁华也不繁华。元善十几岁到近郊的初中念过书,见识过大城市的美好,也是个刻苦聪明的孩子,有望考取城里的好大学。但受父母拮据生活和思想观念的影响,十五岁回去就嫁了人,是典型的农村事实婚姻,可后来元善又得了病,怀不上孩子,不得不离婚到外找工作。可能因为求而不得,所以在孩子多的福利院里一呆就是十几年,如今依靠才情,在孩子里唱唱跳跳,教点简单的启蒙,也轻松自在。
邵清明总听她劝自己要认真念书,将来有好未来好事业,对得起上天给予的多重磨难。邵清明很喜欢听她憧憬未来,明明是三十多岁的女人,却依旧能保有不灭的希望和热忱,总是让身边的人感觉到温暖和放松,实在是令人敬佩的。
他每次去看元善,都会买很多昂贵的礼品——邵家的零花钱给得绰绰有余,他省吃俭用节约下来,完全负担得起一年五六次的探望。
到达目的地正是中午,往福利院大门去的路边栽了夹道的杨柳,柳枝抚弄着路旁的小河河面。春日好风光,柳梢发新芽,远远看去一片绿意葱茏,生意盎然,水面波光粼粼,泛着艳阳富贵的金色,似是散落了无数金蝶。
许是心情好,邵清明眼里的风景也生动了好些。他步履轻快,春风满面,熟门熟路地进了元善的休息室,敲门入内,元善正准备午休。
“你怎么来了?”元善看见他,忙不迭掀了毯子从床上下来,两手去接他拎来的东西,“怎么又买了好多?不是和你说了不用吗?你以为姐姐在和你客套?”
“不是啊,清明节嘛。”邵清明知错不改地笑了笑,走到床边坐下,看她忙着收拾,“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该给谁送东西了,邵叔叔零花钱给得多,我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说是那么说,”元善叹了口气,也很明白邵清明说的是真心话,却还是不免忧虑,“你日后不能总依靠邵家,自己有些积蓄还是好的,他们家……唉,都说不好……他们对你还好吧?”
“他们很好。”邵清明点点头,笑盈盈道:“邵叔叔和卢阿姨经常打电话问我的情况,还有小辉,在学校很照顾我。”
“你啊……”元善感慨了一句,没深究真假——邵清明是她看着长大的,多年用心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她了解邵清明。邵清明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和她一模一样,而且凡是人家有滴水之恩,他也会报以涌泉,明明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却总是装得不知情,盲目地积极开朗着,好像无忧无虑似的。
不过人生本是崎岖路,太明白不如聪明地糊涂。
“小时候和邵辉吵了架还要到我怀里哭呢,一转眼,兄弟俩关系都变好了。”
“小时候的事嘛,不作数的。”邵清明回想着邵辉平日里给他的不少白眼和嘲讽,还是挤了个笑,“现在我们都懂事了。”
“就是他不懂事,你也将就他一点比较好。”元善说。
“我知道。”邵清明还是笑,眼角却渐渐垂下,显得有些勉强。
他和邵辉积怨已深,三尺之冰若想释融,绝非一两日那么简单,纵使误会可以说明,积年的伤痕也无法抚平,兄弟之间本该有的义气友情,他们缺失了,就是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再也寻不回来。
何况如今,邵辉依旧觉得父母更宠爱养子一些,而邵宾鸿和卢馨泽数年深谋远虑的栽培和默存的真挚父母心,邵辉看不见,也看不懂。
身为局外人,邵清明却清清楚楚。
从小到大,邵清明总被养父母以身体不好为由纵容放肆着。六岁前学前教育,都是他想学就学不想学就算了。孩子心性不受约束,自然是愿意在家跟着保姆日日夜夜看动画片,而和他同龄的邵辉,却被迫辗转于各种特训班,学完了双语学珠算,练习了绘画练围棋,家里还买了一架进口施坦威的钢琴,请了教练天天来家里一对一教学。
不懂事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生活得真开心,等真正上了学,才明白到底什么是好。邵辉从上小学起就是光荣榜上第一名,老师同学都喜欢他,说他人懂事听话且才艺多,以后一定是个国家栋梁。
而邵清明,似乎从六岁开始,就预见了他庸庸碌碌的一生。
他不如严格圈养的邵辉,也固然不如完全散养的其他一些人。且不论邵辉风采如何惊世绝伦,只说他同学都是小时候有玩伴的。大家伙在小院里呼呼啦啦玩捉迷藏玩老鹰捉小鸡,体验大自然挥霍童心的时候,他正因为身体不好,终日将自己囚禁在电视银幕前,用虚幻的影像和俗套的娱乐填充自己幼稚的心灵。
他不能像明星那样站在舞台聚光灯照耀的地方,也不能闲云野鹤,做自己类似于呼兰河传的的空梦遥想。
不过他明白,他最优秀的地方就是他明白,很有自知之明。邵清明存着一笔钱,将目标定在加拿大的一所大学,他准备着高考,也在刻苦研习雅思和外国考核的课程,高中以后,他也许能飞到一片新的天地去,前路漫漫,希望无限,犹未可知。
届时,他也不会再在意养父母打电话给邵辉然后问起自己时的漫不经心和敷衍了事,也不会再在意邵辉到底有没有将他看作哥哥,他本孑然一身,茕茕而来,失去一个所谓的“家庭”,也不算特别难过。
百转千回,他打算了好多。
元善邀他一起去福利院后面的公园走走,据说政府将周围的几处公共建设区修缮了不少。邵清明前两年来时还破落荒芜的公园,如今已大变了容颜。修整又重新规划了的绿道两旁都种了桃花树,昔日垃圾遍地的小广场布置了数十个垃圾箱,环卫工人沿路清扫着,公园西边草坪划分成几块休闲场所,游人闲庭信步,眉宇间尽是慵懒愉悦的神情。
元善一身休闲衣装,站在两株碧桃之间,笑得明媚而风情。
“好了。”邵清明放下手机,高声宣布拍摄完成。
“你要不要照?难得好天气,花也开得好看呢。”元善看着邵清明照的照片,一边浏览一边建议着。
“我一个人照没意思啊。”邵清明故作遗憾,“元姐陪我一起好不好?”
“好,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好,难得你跟我撒撒娇。”
邵清明摸摸鼻子,讪笑着应了元善的调笑,转身将手机交给一位过路的游人,请他给他们照相。
两个人的手机,一人手里一张——清俊高大的少年搭着美艳女人的肩膀,其间亲昵信任,一眼就看的真切。
“算是我十七岁的生日礼物?”邵清明将照片设置为桌面图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上扬的嘴角和深陷的酒窝使人难以忽视,他有多开心,一笔一画都刻在脸上了。
“不是。”元善看着他幼稚的动作温柔了神色,“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不过明天才是清明节,你明天才能打开。”
“是什么呀?”邵清明被她吊起了胃口,不禁有些好奇,“告诉我嘛——元姐,告诉我吧?”
元善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子,因身高不够手臂伸得老长,“不可以,一定要明天才可以看,谁让你今天来了。”顿了顿,又道:“都长得比我高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邵清明委屈:“明天可能要和家里人去祭祖嘛,也不方便啊。”
“可以我过去啊,你学习忙,何必特意来一趟呢。”元善无奈道。
我想你了啊。邵清明沉默了半晌,没吱声了。
他身份证上是记的阳历生日,有时候和农历的清明节错开了。邵家给他过生日往往就是等阳历四月四给他个小礼物,蛋糕没有,长寿面更没有,比起那样冷清惨淡的阳历生日,他更愿意过农历的,即使只有元善一个人记得,起码自己收到的情谊是熨贴的。
不管元善懂不懂得他的计较,邵清明始终保留着自己的执着。
两人转悠了一下午回到福利院,时间已经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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