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_雨疏海棠》第6章


有人佑他好眠。他有认知。
清明节祭祖就没他的忙活了。大约是今年邵宾鸿没有记者随行,他也无需劳神费力地扮演一位上帝眷顾者,讲述自己在邵家生活得如何无忧。
昨夜后半夜休息得好多了,他睡到快十一点才起床,在空无一人的家里转悠了一圈,找到两张吸在冰箱门上的纸条,一个是告诉他早午饭自己解决,一个是告诉他生日礼物放在客厅茶几上。笔迹是邵宾鸿的,起款署名规格严谨,完全公事公办的架势。
将纸条收好,再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电都没插。
他艰难步行到客厅,拿了那个大大的、没有礼物包装的、简洁明了地注明了品牌的纸袋,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兜里还平整收拾着的纸条上标着:
——行程匆忙,来不及给你准备早餐,希望你见谅。附近有许多小吃餐馆,早午两餐,麻烦自行解决。
拜昨夜邵辉折辱所赐,他的大腿根至今红肿着,严重处似乎有些淤血,走路时和布料摩擦着,像针锥似的疼。而且因为他承力的姿势不对,膝盖、腰腹和手臂都有撕裂般的痛感,也许是伤到了韧带。
解决温饱,还是在家养伤?邵清明无疑选择后者。
今年阳历清明刚好和四月四撞在了一起,倒是十七年来前所未有的一次,往日他生日有同学朋友在身边,也没觉得多寂寞,可今天早晨一起来,看见窗外明媚的春光和屋内空寂的陈设,说不难过也不可能。正是青春年少的一个重要庆祝日,无人作陪,实在是太可怜了一点。
尽力鼓起点愉悦打开了纸袋,不意外地看见鞋盒。纸袋上醒目的商标就是不关注名牌的邵清明也有了解,校园里的男孩子省吃俭用抱父母大腿才能求得一双普通版,他手里的限量版,肯定贵得人神共愤。
时下最新的款式,最舒适的版型,是邵辉憧憬很久的一款。可是上脚试一试,却大了两码,四十二码的脚踩在里面,空荡荡的还有些秀气。
只能拿到专卖店去换了,不然,只能给邵辉穿。
可不得不琢磨,忍不住琢磨:鞋子到底是买给谁的呢?明明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却偏偏是邵辉心仪的东西,就连尺码都是邵辉的。到底是巧合,还是邵宾鸿他们刻意为之?或者,习惯使然?
可能是不记得他的尺码,只好依照邵辉的买了——即使是如此,邵清明的心情也明朗不了多少。
不过好在还有一份生日礼物待拆。
昨天下午从福利院走到城郊大巴站的一路上,元善再三嘱咐邵清明不许在生日之前拆生日礼物——那个小小的估计是方盒子的礼品就塞在邵清明的背包里,元善将礼物包装得很严实,包装纸印着满满少女心的灰底碎花,封口贴着贴纸和缎带,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三十四岁离异女人的风格。
邵清明猜,里面可能是一块手表。
元善的礼物一直都不难猜,因为邵清明了解她的喜好。她总是买实际而符合期望的东西,就像邵清明十岁向往钢笔时收到她送的钢笔一样,十七岁的邵清明,收到了一块以往偶尔表示过羡慕的机械表。
一点点拆开包装,确保日后还可以还原如初。邵清明果然看见一块精美的手表,柔韧而皮革表带色泽鲜亮,表盘底色深蓝有光泽,上有纵横线条、简单图案,整体低调而奢华。
EPOS浪漫星月——他拿手机搜了搜,才知道市价过万。
表盒下还压着折叠起来的纸条,邵清明将纸条铺展开,将所有折痕压平整,才正式看元善的字——她的字很娟秀,是很正规的行楷,并无倜傥风流之意,却多乖顺端庄之情。
很特别,邵清明眼底笑意渐深,眼神瞥过自己摊开的书页,行间笔迹式貌,同纸条里别无二致。
——清明,祝生辰快乐。十七岁正值花开好景之时,薄礼如此,无在于金锞银钿之斤两,愿你青春依旧,愉时永存,时光不负少年郎。
落款是“元善”。仅此而已,就足够;仅此而已,就圆满。
他将纸条放进以往收纳元善赠品的盒子里,锁在衣柜的下层。手表被他戴在左手手腕上,衬得他皮肤白皙,如瓷白天幕上点了一轮墨月,好看得不得了。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自我欣赏和刷英语卷子中度过,等到晚上八点多邵辉他们还没有回来,邵清明有些困,洗了澡躺在床上背单词。
「礼物看了吗?」手机提示灯亮起,屏幕中央闪现元善的信息。
「看了,很喜欢!」邵清明发完,又觉得不够,补了一条,「下午祭祖完回家,才拆开看到。」
「嗯,那我就放心了,你喜欢就好。」
「谢谢你元姐,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顿了顿,又将后面一句删除,邵清明按下发送键,看着信息状态那里从“未读”跳成“已读”。
……
九点五十七,一身烟火气的邵辉,沉默立于哥哥床前。明亮的白炽灯如昨夜一样亮着,照得困倦的邵清明微微偏着头,似乎在躲避光线的打扰。
他知道他睡得不踏实,却不愿意给他关灯,他在等邵清明醒过来,同时压抑着内心腾动的气火。
不可以对他生气,不可以无理取闹,不可以再伤害他……可后牙依旧咬得死紧,拳头依旧攥得骨节噼啪,狠戾如饥兽的眼神,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邵清明的手里依旧躺着手机——屏幕因为充电的缘故亮着,背景界面是他给王涵意空间说说的点赞,最醒目的,却是元善发来的短信信息。信息框在屏幕正正中央,只有简单却碍眼的两个字——晚安,那么熟稔那么自然。
忍不住偷看了信息记录,才看到邵清明手腕处的崭新机械表,就是睡觉了还不愿意取下来,用脚趾头思考都能知道邵清明有多喜欢他的礼物,或者是,有多喜欢送礼物的人。
邵辉微微蹙眉,察觉到自己对邵清明的独占欲,好像正在飙升至一个新的界点。
……
柔软的,清甜的,有影影绰绰的光影在眼前晃动……邵清明倏忽睁眼,瞳孔尚且涣散,神色不失惺忪,呼吸却被人控制着,不顺畅不舒服。
邵辉在吻他。
发现邵清明苏醒,邵辉微微撑起了身体,湿热的唇还闪动着水泽,意犹未尽的舔舐色气到极致。邵清明稍稍回神,像受惊的兔子似的一下子推开他。
“你干什么?”他试图用大吼大叫来弱化心底的不安。
“哥哥不喜欢吗?”邵辉单膝跪上床,将邵清明逼至床角,“我特意从外面买来的水果糖,本来想给哥哥尝尝,可哥哥睡着了,我只好喂你吃。”说完,他又舔了舔唇角,似乎那里还有水果糖的余味。
邵清明走投无路,只觉得他无聊至极,愤愤道:“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邵辉,如果这又是你整人报复的新招,我可以为我以前所有的出言不逊道歉,以后我不会再和你吵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别胡闹行不行?”
“我胡闹?”邵辉看似平静的眼神藏了刀光剑影,他猛然将邵清明拽到怀里,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我胡闹?好!我胡闹!那你呢?你他妈又和那些莺莺燕燕很清白吗?!”
邵清明听不懂他的深意,立即对他拳打脚踢,“你有病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你听不懂。”
眼前人的声音很沉,最后一句话听着镇定,却让邵清明浑身发冷,好像看见万吨大石坠落云端,扑打在地面上如春雷爆响。可他还来不及脱逃,就被邵辉扛在了肩膀上,天地顿时倒转,搅得他神智昏聩。邵辉为什么如此激愤,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邵辉暴君到了极点,他的五脏六腑都快从嗓子眼里呕光,胃部更是完全抵在邵辉肩胛骨上,几乎被碾碎。
邵清明的声音有了哭意,打在邵辉背部的拳头使不上力气,所有挣扎于事无补。
邵辉有条不紊地拿了玄关柜上的车钥匙,一路将人扛到楼下。又一阵天旋地转,邵清明发现自己被邵辉扔进了车里。
“你疯了!”邵清明试图打开车门,却发现被锁死,再转眼就看到邵辉坐进了驾驶座,“小辉,你没有驾驶证,你不会开车的!”
邵辉却不在意,反而回头冲他绽了个柔软而阴暗的笑,“好久没听见哥哥叫我小辉了呢,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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