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_雨疏海棠》第19章


“是吗?下次再加油吧。”估摸着哥哥是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不好意思,邵辉也不多想,扯话题道:“我也被老师训了,说我头发太长了,得剪,晚上陪我去理发店呗哥?”
说罢,他摆了摆头,将很有些长的刘海摆到眼帘前,故意作了个很傻的笑容,才解释道:“之前功课忙忘了剪,不知不觉就遮眼睛了,再不剪该上领操台听通报了……”
“晚自习下了都十点半了,”邵清明替他将头发撩整齐,无奈道:“我中午到理发店借个推子在寝室给你剪算了。”
“也成,”邵辉满足地笑了笑,“哥哥剪的最好看,快上课了,回去吧。”
邵清明只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走掉了。
最后的日子都很平静,所有人都在重复的题海和课铃中机械地生活着。邵清明也不例外。作业,改错,考试,听讲,从寝室到教室再从教室到寝室,他似乎什么都和以前一样,却又一点点地和以前不一样,他开始不动声色地避开邵辉的亲近,就像他曾经做的那样好。他用的最多的理由是他脆弱的身体,于是一语成谶,他的身体就一日日不好起来。
被蒙蔽的邵辉毫无疑心,日子过得平庸简单。他和身边期待着毕业的同学一样,外表平静内心却躁动着期望着,他希望和邵清明上一所大学,依旧在一起生活,那时候邵清明不会再累,不会有过于的压力和负担,他们彼此依赖,生活美满。
……
高考前最后的情侣日,520。
邵辉之前在网上定了个小蛋糕,香草巧克力味道,曾经他听说邵清明夸奖DEEP IN SEA的香草巧克力小蛋糕作为店招牌名副其实,顺理成章就记在了心里。两人不在一个班,今天晚自习他偷偷翻了学校后墙的事情邵清明不会知道。他到隔两条街的小店里取了货,回宿舍时沿途看见不少结伴的情侣。他一个人走在路上也不觉孤单,充裕的时间可供他闲庭信步,走走停停。可看尽了俗世繁华街景,在距离寝室还有二十多分钟路程的时候,他就不可抑制地想见到邵清明惊喜的面容。
考试在即,邵清明很焦虑,邵辉一直都明白。所以他想找些机会给喜欢的人制造一点开心,哪怕只是几分钟的放松,也好过时时刻刻的紧绷。有时候想想他一直是个浪漫得有点笨拙的人,一直以来话不多性格也不好,可遇见哥哥的事情就无师自通了很多,好像喜欢一个人是本能,连带着对他好也是本能,只要想象一下哥哥的微笑,他心窝子就暖和得不得了。
真是完了,邵辉,他微笑着想,你没救了。
步态轻盈地踏上宿舍台阶,他小心翼翼摸索着前进。楼里声控灯早早歇菜,晚归的人总是得小心脚下,他照顾着蛋糕,速度就格外慢,好不容易走过三楼台阶往四楼攀爬的时候,楼梯口有人下来,冒冒失失差点撞上。俩男孩站定就着不知哪来的微弱夜光抬眸一瞅,才看见是同班同学——宋铭看见邵辉愣了一下,又嘻嘻哈哈和他打招呼:
“兄弟怎么才回?”
邵辉也不扭捏,笑道:“买吃的,你呢?怎么还下楼?女朋友?”
“啊,可不是吗?”宋铭点点头,指了指楼梯,“我走了,回见——”
宋铭的女朋友是王涵意,想到这一层,邵辉的笑容又扩大几分:
“回见——”愉悦的音色在漆黑的走廊里飘转,乘着晚风花香弥久不散。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寝室门口才略有紧张的色彩,门掩着未锁,想来是邵清明正等他回来。昏暗的走廊四面来风,吹得邵辉一身鸡皮疙瘩,可他不急着进屋,他只是看着脚面一线曲折的明亮勾唇组织语言。激动而稳定的矛盾心情有些像拆礼物的小孩,他将以最高昂的情绪收获邵清明的喜悦,他想看那种眉舒目展的柔软表情在哥哥脸上如水墨画一样点点沁开,如春花娇媚,似暖香勾人。
轻手轻脚推开门,却不料是他最不愿看见的场景:邵清明端坐在床上,膝盖上搁着他的电脑——邮箱里,有那份他不舍得删除却狠心不去的皇美offer。
门板转轴压合的吱呀,僵硬了两个人的身体。
一场预谋已久的意外,终于在一个粉红气息弥漫的夜晚拉开了帷幕。
……
邵清明的计划,就是将邵辉逼走——装作无意发现那张offer,然后大吵一架,冷战也好闹分手也好,总之,得先将人逼去英国。
他不允许弟弟拿锦绣前程赌他们虚无缥缈的爱情。即使他本心,不愿意和弟弟分开。
家里的卧室,宿舍的寝床,教室的桌椅,乃至于邵清明自己的居所都被他翻了个遍。抽屉打开一遍又一遍,柜门拉开一扇又一扇,床单掀开一张又一张,枕套的罅隙里,邵清明都未忘搜寻——可是他找不到那张offer,他不知道邵辉将那样重要的东西丢去了哪里,而每一次空手而归,都无异于对他的又一次摧折。
屡败屡战,为了完成一件永远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终于在邵辉电脑邮箱里看见那份offer时,他心底居然泛起些微弱的解脱的心思,好像寿终正寝的人缠绵病榻多时总算咽气,那一刻的绝望和心安同等剧烈,他在近乎死亡的哀戚里沉眠,从此再无畏惧的事情。
右手却无意识抚上小腹,动作自然得他自己都不察觉。紧接着,门被打开了。
“哥——”一声轻得如柳絮坠落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黑暗中响起,邵清明失神抬头,才惊觉哭了,水汪汪的一团晃在眼睛里,弄得他什么都看不清。那个声音响起的地方离他那样近,却也那样远——他手脚发麻无法起身靠近,可那人也就站在那里,只有窗外疾速驶过的轿车车灯照进来,照得两人的面孔似昙花一现,又倏忽破碎在风中。
“珠宝设计……”邵清明看着键盘,屏幕的荧光照亮了他一整张脸,那张脸上有斑杂的泪痕和苦愁的情绪,还有近几个月急剧深刻起来的轮廓——他瘦了不少,垂眸的表情愈发使人心疼。
“……珠宝设计,”重复一声,他眨了眨眼,水珠子啪嗒跌在手背上,摔成扁平一滩,模样难看,“为什么?”哽咽时喉咙里囫囵得几不可闻。
是真的哭,可哭的不是真的。
“哥……我——”
“为什么不去……”他掩面,不再看。
“哥你听我说,”邵辉三步两步走过来,站在邵清明面前左右不是,像个犯错被拎到办公室的小学生,“你不是想去A大吗?你不是想念2+2吗?等你留学到英国我再考也一样,不会有什么区别的……”
“怎么没有区别?”邵清明有点无理取闹,“万一我考不上A大,一辈子去不了英国,你怎么办?你可以发誓,两年后你一定会去?不管有没有我?”
果然是沉默。
屏幕里那份全英文的录取书依旧光鲜,荣誉的徽章和穗带点缀着那张页面,无端刺痛人眼。
不是谁不得不离开谁,而是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尺寸不和的齿轮在一起会卡壳,天性不对的俩人在一起也不可以运转平顺的生活。
很久前就思考过的道理,终于又回归邵清明的脑海。
“听我的,去留学。”
“我不去。”
“那我们无话可说。”他撞开他,将电脑搁在床边疾步逃走。起身时有什么掉在地上的声音,他来不及探究,再回首,已经在楼下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
王涵意迎面而来:“清明?”
第二十一章
“同……性恋…弟弟……”在听见对面人的那句“有什么可以跟我说”之后,邵清明嗫嚅着说出了这么句无头无脑的话,以致于王涵意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可是好奇心比不上安慰人重要,有所权衡的王涵意索性将人拉到场边的阶梯上坐下,摆出耐心谈话的架势。
“你不急,我听着呢。”
“我……”邵清明揪着自己的头发,目光直直落在远处虚无的一点。
自诩很擅长为人排忧解难的小姑娘其实技巧拙劣,她尽力去观察邵清明的神情和动作,可无奈天色太暗,周遭无光,除了那人蹂躏衣角的样子她什么都看不仔细。她手里还抱着男朋友送的中型布偶,微佝着腰坐下的时候那毛茸茸的一团就压在肚子上,言语艰难的邵清明突然就转头盯着那布偶看,眼睛里的那片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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