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_雨疏海棠》第44章


话音落,在座哑然。
邵辉是对的,所有争辩,他占据高点。
“邵辉,”邵清明突然哽咽地唤了一声,邵辉挂断电话,转身向他走去,却被下面一句话拦住了,“你是不是觉得,大家都很笨,只有你是对的,别人犯蠢……”
“……”他蹙眉不说话。
邵清明抽抽鼻子,还是压抑不住心情,见他靠近,往后退了一步,“你总是最聪明、最好的那个,小时候如此,长大了也一样……可我、我是你哥哥……爸妈对我不好,可我记得……我记得,我们四五岁……你怕我喝药苦,把你的巧克力分了我一半……”他像是笑,也像在哭,泪眼迷蒙很惹人怜,又固执地抗拒邵辉的接近。
“那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我、我有亲人了…我有弟弟了……不管你多出彩、多优异,你是我弟弟…我要照顾你……要包容你……你上高中,做了那种……我告诉自己…这是我弟弟……”
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溢出,砸在地面连接作一滩。邵清明下颚颤抖不停,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就喘息起来,可他很固执,抬手像小孩子似的用手臂拭了眼泪还在说。
“你是我弟弟。”他反复道:“是家里最好的孩子……是爸妈的亲生孩子……我不能…不能恩将仇报……不能让你当个遭人诟病的同性恋…哪怕、哪怕我可以生……你以后,还是要当官的。”
“我不用别人来为我安排。”邵辉压下心底的疼痛,冷静奉陪,清算过往。
邵清明却惨淡一笑,“是啊……你不用,可要是哪天用了,我怎么能让你不能……你总是很出色,你可以任性可以自由,因为你小,你可以犯错……”
但作为哥哥,却不能不理智,也不能在弟弟的人生中留下不可弥补的缺痕。
当年卢馨泽的那番话,字字句句敲打在邵清明的七寸之上,而予他致命一击的,却是他时刻以警醒自己的哥哥身份和责任。他注定不会百分百信任邵辉依赖邵辉,因为邵辉在他眼里是个小孩,邵辉需要他的保护、他的指引,乃至于他的牺牲。
“好,你认为你是我哥哥。”邵辉一发中的,“那为什么,你要生下明明和木木,你一点也不爱我,你当我是弟弟,你就不怕这两个孩子以后威胁我的前程?你又要怎么解释开脱?”
“我……”邵清明咳嗽了几声,喉咙如破旧的风箱呼呼作响。
“只怪我以为你能全心喜欢我,忘了你那爱往自己身上找茬的性格!”他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以为邵清明愿意和他好就会一心一意,哪知道邵清明不够信他。
也许还喜欢得不够,在乎的太多,扛不住大的风浪变幻。
邵辉那时候也明白,所以才早早投入资本,以求独立,想时机来临,就和邵清明远走。只是变数来太快,他还未告诉邵清明。
也怪他控制欲太强,总觉得自己能为邵清明撑起一个密不透风的世界,在万事俱备之前,不愿和邵清明多交流几句。
阴差阳错一环扣一环,错过似乎成了定局。
第四十六章
邵辉眼睁睁见邵清明倒下去的。
他手脚够快,见邵清明咬牙捂肚子就往前走了几步。那张白嫩的小脸今早晨起时还有三分气色,现在却血色全无。鬓角不知是汗是泪染湿了。他一手搂住邵清明的腰,一手托住邵清明的头时,摸的腰后脑后全湿淋淋的。
抱在怀里,和昨晚无差别,肩胛骨突兀得硌手,体量是全然不像成年男人的轻,他随意就能将人抱起来。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有包容性人格。明明那样可怜又孱弱,怎么隐忍下那么多不公。
“假性腹痛。”医生下定论,“病人未丧失神智,只太疼了,要养神。”
旧疾,过去放任惯了,每一次发作会格外久一些。先心病、惊恐障碍、广泛性焦虑、伤疤、关节炎……等等等等,在这之中,假性腹痛是来得最少、最磨人、最束手无策的一种。只是心病诱发的疼痛,和身体的衰败无关,但就是很疼,确切地作用在精神上的疼痛。
止疼方法不顶用,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让邵辉带病人做更多的检查。
但本质就是心病,邵辉明白,邵清明更明白。
过去的对错并不能抹杀痛苦的存在。伤害就是伤害,哪怕是无心之失造就的伤口,也还会疼。
邵辉将人转入贵宾病房,匆匆回家拿了车钥匙,往邵清明家去了。
……
正早上,近中午,外头天闷闷的,快要下雨。
当年六月末,暑气初至,这座城,就是梅雨时节。每一年雨季空气都很潮,又潮又热。腐败、沉重的气味从家家户户的墙壁罅隙里、从街头巷尾的拼接石砖间、从绿化公园的围栏水池边泛滥汹涌而来。人在室内,向窗外、向楼下望去,稀稀落落的行人撑一顶灰扑扑的伞,顺街道的方向移动至尽头再看不见,那种平静的、打着旋儿的、稍纵即逝的移动,像落叶随流水飘走,轻盈、痛快,末了仿佛又有一声幽微的叹息。
而他就那样等了他几乎一个雨季。
所以那时候很惊讶,很生气,一切都突如其来。他只是外出买东西,无意撞见借口在外地的邵清明和女孩在一块,相谈甚欢举止亲昵,妒火一瞬灼伤他心头。当即打电话问,邵清明还是谎话连篇,他就潦草地定了罪。然后闹翻,分手,打死不相往来。后面有误会,错过,各自分隔的生活。
张妈迎接他进门,孩子们正在睡回笼觉。他借口找来邵清明的病例,沉甸甸的,从两年前至今,有几十份之多。
有的写完了,大多只用过一两页,打开看,都挂的是急诊——这是老毛病,平时不保养就会突然发作,挂了这么多急诊,说明发病频率很高。那些内页较空的病例封皮上,有各种人的笔迹和联系方式,想来邵清明之前进医院的每一次,都在不同的场合,面见不同的人。
“叔叔,”穿了一身奶牛套装睡衣的邵忞垫脚拧开门把跑进来,鞋也不穿,“你怎么来了,我爸爸呢?”见邵辉手里的文件,小家伙很机敏地问道:“我爸爸又生病了吗?”
“嗯,”确认了这是自己亲儿子,邵辉的心里莫名塌下去软软的一块,“爸爸生病了,要住医院。”
“那我可以去找爸爸吗?”
“可以。”邵辉将孩子抱进怀里,“但明明不能打扰爸爸休息,明明希望爸爸病好吗?“
“嗯嗯!”邵忞把脑袋点成蜻蜓,满心满眼高兴,“爸爸生病就肚子痛痛,明明舍不得爸爸痛。”他也见过邵清明生病,却因邵清明的忍耐,只明白肚子疼这一种。
可仅仅如此,话也说得可爱又真诚,邵辉被逗笑,摸了摸他的头,道:“木木呢?”
“木木去刷牙啦!”邵忞笑嘻嘻道:“我不想刷牙,我等会再去!”说完,他哈了一口气,道:“不刷牙口臭臭,叔叔就不喜欢明明了。”
“你是把我要说的说完了。”邵辉无奈,放下手里的病例,将孩子抱起来往外走去。小孩很少被抱,兴高采烈在他怀里扑腾,张妈见了便喜笑颜开,“明明和木木都喜欢人抱,可惜长大了爸爸抱不动了,难得先生能抱他们。”
“您别客气,”邵辉将孩子放下在盥洗池前,道:“您就叫我小辉吧,我和清明一辈人。”
“诶,好。”张妈应下,转身去择菜。
这个小小的家,拥拥挤挤住了四口人,狭窄、吵闹,可在邵辉的感官之中,远好过十八岁以前居住的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邵清明身上似乎有种独特的引力,只要在他身边,就能感受最朴质最平凡的幸福。
再在主卧添一张床,两个孩子两个大人——刚刚好。
“叔叔……”乖乖刷了牙的木木穿的长颈鹿,天鹅绒的嫩黄布料上点缀了褐色的斑点,上有个可爱的画了动物眼睛的连帽,屁股后头有一段长尾巴,伸爪子扯邵辉裤子的动作分外可爱——他不如哥哥开朗,和邵辉交往也不多,言语间很羞涩:“我什么时候能见我爸爸啊?”
“等你们吃完午餐,叔叔带你们去好不好?”
邵辉躬身,抬手想摸摸邵牧的脸,却被小家伙小心躲开,只小声说了句谢谢就跑掉了。邵辉回头,见已然蹿上餐桌的邵牧还偷偷瞅过来。
兄弟俩非常黏爸爸——这显而易见。可性格却很不一样,一个大方好动,一个内敛沉静。邵辉假意忽视掉邵牧探究好奇而克制的眼神,拉开椅子坐在一边,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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