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的风》第18章


然后,她回到房间里,脱下礼服。
躺在床上,开头以为有人忘记关花园照明灯,以致白光直射到卧室来,稍后,发觉是晶莹月光。
清流睡着了。
一个月后,欧阳律师只给了一个简单的报告:努力寻过余求深,但是其人踪迹遍全球,不好找,还需要多些时间。
清流直斥其非:〃你办事不力。〃
〃那么允我辞职。〃
〃你不像动辄以辞职要挟东家的人,莫非看我不起。〃
欧阳叹口气,〃我的确委托各地私家侦探在那个圈子内寻过人。〃
〃怎么说?〃
〃找不着,莫非是赚够了躲起来休息,我打算着人在巴黎登寻人启事。〃
清流笑笑,〃那一点钱早就花光,人也不会在巴黎久留,你另外想办法吧。〃
欧阳说:〃我一个无业游民,谈何容易,唐小姐,请多宽限一个月时间。〃口气像古时的捕头。
〃各豪华邮轮,旅游热点,都找一找,冬季,他也许在迈亚米,夏季,可能在温哥华。〃
欧阳说:〃这个人,本事大得很。〃
清流不由得微笑,可不是,他能叫女人露出欢容。
〃还有事吗?〃
欧阳取出一迭信封,放桌子上。
〃这些都是什么?〃
〃各式各样的请帖,慈善机关、文艺团体、商号开幕……〃
〃呵,不用,都给我合理地推辞。〃
〃年轻人,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马星南君及任天生君都愿意陪你。〃
清流摇头,〃我不擅交际,说话也老错,免了。〃
欧阳觉得她非常像他前任东主。
他自请帖里挑了两封出来,〃如果有空,可以去看看。〃
清流却说:〃先去把余求深找出来。〃
欧阳忍不住问:〃为什么那么急?〃
没想到清流有一个非常现成的答案:〃因为人老得快。〃
电话邀请也不遗馀力,可是清流不大听电话,她也根本不知道电话在大厅哪一个角落。
清流在街头长大,她懂得办事,正当她打算自己动手去查找之时,消息来了。
大概欧阳也知道,敷衍下去不是办法,唐清流不是一个没有主张的人。
〃有余求深的下落了。〃
〃在何处?〃
清流的声音逼切得有点哽咽。
欧阳虽然已届中年,世情已惯,却也忍不住在心中嗟叹:女人,泰丰喜欢壤男人。
〃有人在坦叽亚一间医院里见过他。〃
〃坦叽亚?〃
〃是,在北非阿以及尔。〃
〃他生什么病?〃
〃我不知道,也许是黄热,也许是虐疾。〃
〃请替我办旅行手续。〃
〃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已决定找他。〃
〃唐小姐,我最近事忙——〃
〃我不需要任何人陪。〃
〃那不是一个女子独自旅游的地方。〃
〃那么,替我找一名导游。〃
欧阳顿足,〃我看是否能够腾出两三天。〃
他结果还是挤出时间来,无意之中,他充当了监护人的角色。
到了该处,清流发觉欧阳的评语完全正确。
当地人除出讲土语之外,便说一种法裔人不大听得懂的法语,气候炎热,不消一会,全身汗湿,接着,脸上浮出油来。
公众医院肮脏危险,欧阳给她一只口罩,叮嘱她:〃全身衣服回到酒店全部扔掉〃,这种担心,也并非多馀。
病床一张接一张排列,躺着痛苦呻吟的病人,欧阳觉得无法查探,去接待处询问。
他准备好一卷美钞。
〃外国人,黄而孔,姓余。〃
翻了一大阵记录,〃啊是,持美国护照,患腥红热,三日前已经出院。〃
清流呆了半晌,〃我想亲自看看,几号病床?〃
〃曾经是一三七号。〃
他们找到一三七,现在躺着的是一名妇女,正在咯血。
欧阳律师说:〃走吧。〃
清流不肯罢休,又去询问:〃什么人接他出院?〃
〃我不知道。〃
〃谁会有消息?〃
〃也许,看护知道。〃
清流查探到那一天负责的看护,是一名谙英语的年轻人,看到贿赂,轻轻用手推开。
〃是,姓余,住了近两个星期,热度一退,就由朋友带着出院,听说,回美国去。〃
〃为什么住在公众医院里?〃
年轻的看护笑了,黝黑皮肤衬得牙齿雪白,〃他没有钱。〃
〃美国哪里?〃
〃没听说。〃
〃纽约?三藩市?〃
〃我不知道。〃
〃谢谢你。〃
清流想与他握手,被欧阳阻止。
事后,清流说:〃太不近人情。〃
〃他在医院工作,混身细菌,你没有他那种抵抗力。〃
这种冷酷的势利也许是对的。
〃我们尽快走吧。〃
〃放松点,坦叽亚也有好去处。〃
理智的他铁青面子说:〃开玩笑。〃
当夜就逼着清流走了。
〃此行并非一无所得,我们会到美国五十州去找他,我也知道为什么没有发现他的原因,我们一直在高消费场所寻人,原来错了,他景况大不如前,该去中下级处查才对。〃
清流用手掩着嘴,惊骇不已。
欧阳看着她,不出声,过一会才问:〃还要找他?〃
〃是。〃
〃为什么?〃
〃想亲眼看清楚。〃
欧阳说:〃好,范围缩窄了,比较有把握。〃然后低声说:〃那笔寻人开销,不如捐到慈善机关。〃
清流不去理他。
她在家中清心等待。
但不止一次,梦中看到混身血污的余求深,他伸手叫她,〃清流,清流,口渴,请给我一点水〃,清流这才醒悟,原来有火在烤他,他在链狱中。
可是也有好梦。
在一个星光作天幕的舞池里,他来邀舞,清流依偎在他温暖的胸膛里,翩翩起舞,醒来之后,犹自觉得心满意足。
马星南来探访,清流对他很客气,陪他坐着闲谈,可是客人看得出她完全心不在焉,眼神放到老远。
她在想什么?
马星南说:〃下个月我们到巴黎去小住,你会不会一起来?〃
〃嗯,呵,我有事,走不开。〃
〃刘太太在福克大道的公寓出售,我打算看看。〃
〃那房子其实相当旧。〃
〃屋价将捐慈善机构,真没想到那样孤寡的老太太会那样慷慨。〃
〃她对我们也很好。〃
〃对你更是另眼相看。〃
清流不由得欠欠身。
〃我们之间好似有误会,是红梅得罪了你吧?〃
清流蓦然抬起头来,〃嗄?〃
马星南知道她的耐心已经用完,他也已经尽了最后的努力。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没有遗憾,自从上岸之后,唐清流闪烁的艳光好似消失了,本来活生生吉卜赛般野性的眼神也已收敛,她好似十分疲倦,动作迟钝,像一只渴睡得提不起劲来的猫。
变了一个人,不能再叫异性眼前一亮,精神一振。
也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那公子哥儿有点迷惘,这朵美丽的野花太快凋谢,在一只叫不羁的风的船上,她开放得最妩媚。
她没有送他,走廊里走出一个女仆,轻轻替他拉开大门。
是什么在暗地里闪闪生光?
呵原来是年轻女佣的一双眼睛。
他正想搭讪几句,忽然想起家长的教训〃星南,别老是在低下层社会找女伴,不是秘书就是歌星,要不索性是侍应生、售货员……找个真正的小姐好不好!〃
可是那些小姐们泰丰面目模糊,欠缺个性,没有生气,不能刺激他。
马星南迟疑片刻,终于静静离去,可是心中仍然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有印象。
门一关上,清流松口气,精神也来了。
过几日,心情好得去赴任天生的约。
他们坐在他家的天台花园里看海景。
〃海永远叫人心旷神怡。〃总得有开场白。
任天生笑笑,〃马克吐温说的:要好好珍惜天同地,它们已经停止生产。〃
清流扬起脸笑。
〃听说你在寻人。〃
〃是。〃
〃我非常痛心震惊。〃
〃为什么?〃清流明知故问。
〃同你竟在找一个那样的人。〃
清流缓缓地答:〃人各有志。〃
任天生不置信,〃清流,以你我那样的交情,你竟用陈腔滥调敷衍我。〃
清流笑了,〃是你一定要讨一个答案。〃
任天生看着她,〃清流,我想与你谈一谈我们的事。〃
清流轻轻说:〃天生,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任天生苦涩地说:〃我以为我们会比‘我们很好‘更好一点。〃
清流把手伸进他臂弯里去。
可是任天生忽然生气挣脱。
清流说:〃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你现在是自由身吗?〃
清流看着他。
任天生直言不违:〃刘巽仪太太早已寄生在你身上,她以遗产换取你的灵魂,这项交易她是嬴家。〃
清流一听,慢慢别转面孔,过了一会儿才说:〃现在,你开始用话伤害我了。〃
〃我只不过指出事实。〃
〃用话伤人者都那样讲。〃
〃清流,你我已有话不投机的感觉。〃
清流很快恢复常态,〃朋友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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