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守》第246章


“……有点像西港分局支队的支队长。”
“嚯,别瞎说,那家伙杀了一个污点证人,通缉令刚下来。”
“你把那照片找出来让我看看。”
同事打开公安内部系统,调出一个小时前公安厅下发的通缉令。
交警仔仔细细的在邢朗脸上看了一圈,懵懵的抬起头对同事说:“好像……就是他。”
春景路公用摄像头的分布情况邢朗都很熟悉,吉普车一路避让着摄像头,从一个盲区钻入又一个盲区,半个多小时后,车停在一间室内游泳馆后门停车场。
邢朗熄了火,停车场周边没有路灯,车就像坠入了漆黑的水中,周遭静的没有丝毫人声,只有雨和雪花不停的扑打车身的嗦嗦声响。
他转身从车辆后座拿过一件备用的外套,和身上的皮衣调换,然后打开驾驶座抽屉,拿出一顶鸭舌帽戴在头上。
穿戴完毕,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听着车外的风雨声歇了片刻。
手机开始震动,来电显示陌生的号码。
屏幕的显光打在邢朗脸上,强光印出他硬线条的脸,犹如山岭起伏般深沉。
他迟疑了片刻,接通了电话。
“方便说话吗?”
陆明宇的声音传出来。
邢朗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便用力干咳了一声,道:“方便。”
陆明宇貌似躲在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说话带着沉闷的回音:“高建德投案自首,交给韩队长一份录音,指认你是从芜津到莱国,津泾线人口贩卖链的牵头人。”
车里没有开暖气,已经很冷了,但是邢朗还是觉得闷,放下一半车窗,迎着室外的寒风冷雨猛吹。
“什么录音?”
“录音送到市局了,我没有机会听,市局的技术员经过分析……暂时没有找到作假的痕迹。”
说到这里,陆明宇也觉得荒诞,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道:“很明显,高层要整你。”
他口中的‘高层’所囊括的范围太广,从警察厅到市局,再到分局局长,都有可能。
邢朗的脸被雨雪打的潮湿冰冷,像一根根针似的扎在他脸上往血肉深处钻磨。
“是刘局的意思吗?”
他问。
陆明宇道:“不像,我们到市局开会,刘局根本没到场。抓捕你,是姜副局长直接下的命令。”
邢朗皱了皱眉,冻得僵硬的面部神经猛地一被拉扯,又是一阵刺痛,就像逐渐结痂的伤口被一道外力慢慢撕开。
他揉着眉心,声音飘忽在暗黑的夜里,低不可闻:“你是说,市局直接绕过了老刘?”
陆明宇顿了片刻,忽而叹了声气:“老刘也够呛,余海霆一死,上面对他起了疑心。把他从医院赶出来监禁在家里,说是让他好好养伤,其实是在查他。”
邢朗极轻的冷笑一声:“他们以为我和老刘是一根绳上的?”
“从刚才会议桌上的牌面分析,你和刘局被分到了大小王这两张牌。”
邢朗一阵无言。
刘局落水,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他没想到他自己也会被刘局牵连,更没想到刘局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停职查办’。
他一直怀疑‘将军’就在警局高层,甚至一度怀疑到了刘青柏身上,而现在刘青柏的落难反而让他打消了对刘青柏的怀疑。
刘青柏的身份的确不干净,但他不是身份最高的‘将军’,否则他不会如此轻易的落水。真正的‘将军’就在牌桌上负责发牌的几个主要领导人之中,这个人很清楚他不是‘自己人’,并且他会想方设法的查到最后,所以才借由刘青柏的落水,想把他和刘青柏绑定在一起,一起丢入海中,任他们淹死。
邢朗眺望汹涌如滔的夜幕,似乎能看到一场海难越过津泾线,朝着芜津扑来了。
魏恒说的没错,祝九江说的也没错,这的确是一场‘大清洗’,一场‘屠杀’。被惊醒的野兽从地底被赶出,忙着掰断自己的毒牙,斩断自己的触手。
‘奥斯’公司的事变,逐步演变成一场国际事件,所有和他们有干系的人想要从这场巨变中脱身而退,都必须自断羽翼。但他们已经被埋在地底太久,久的已经入定生根,根系庞大,若想牵动根骨,砍枝削叶,哪怕只是一阵微风吹下一片树叶,也将引起芜津市的黑白两道的浩劫。
邢朗忽然想起刘青柏曾邀他家中会面,现在想起来,刘青柏邀他见面,或许并不是为了拉拢他,而是预感到浩劫来临,想和他互通消息,给他一句告诫而已。
面对这位年老事衰的老将,邢朗发现自己还是更愿意信任他。
“你想办法拿到录音,这个号码以后不要打了,等我联系你。”
说完,邢朗挂断陆明宇的电话,紧接着拨通刘局的电话。
刘局给他两个号码,一个是对外的工作号码,一个是对内的私人号码。他的私人号码只有至亲至信的人才知道,然而邢朗从没打过他的私人号码,此时是第一次打,却不知道还能不能打通。
几声‘嘟’声过后,电话通了。
“喂?”
邢朗不说话,死死的攥住了拳头。
“……是邢朗吗?你过来吧,我在家里等你。”
刘局的声音如往日般浑厚有力,并无半点被停职调查的意兴阑珊,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邢朗扔下手机,发动车子,吉普车顶着冰冷的逆流在公路上急驶。
刘青柏住在海滨大道B巷十七号,一栋自建国前保存下来,修建过多次的三层小楼。
邢朗把车停在偏僻的街口,步行走完剩下的几百米路程。
顾及前门有盯梢,邢朗走的后门,一身黑衣转眼被雨和雪浇透,行在夜里像一抹游荡的孤魂。
后门紧锁着,邢朗站在门首仰头看,三层小楼每一层都亮着光,有几间窗户没有拉窗帘,露出卫生间贴着柠檬黄的瓷砖。一层淡赭色的玻璃纱紧贴着窗沿飞出来,被雨淋的湿透,却飞的跋扈,像桅杆上被风浪拍湿的帆布。
邢朗从后腰拔出一把短匕咬在嘴里,退后两步一个起跳,一手挂住高高的围墙,站在围墙上如一尾鱼钻入水面似的跳在后花园铺着一层青砖的地面上。
雨雪天,墙壁表面贴的一层瓷砖湿滑冰冷。邢朗在瓷砖的纹路中紧紧的扣着一条条不足一指深的夹缝,一路蹬着阳台和窗台爬到三楼。
飞着玻璃纱的窗户没关严实,窗户豁开十几公分的间距。
邢朗推开窗户,掀开湿淋淋的玻璃纱沿着窗口跳进浴室。
浴室里一面大银镜正对着窗户,镜子前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她刚洗过澡,穿着睡裙正在涂抹护肤品,就从镜子里看到窗户被推开,随后跳进来一个男人。
她眼睛一睁,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男人从后方用冰凉又湿冷的手捂住嘴巴。
邢朗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儿,沉声问:“你是刘局的女儿?”
女孩儿迅速的点点头。
“你爸爸在家吗?”
女孩儿点头。
“他现在和谁在一起?”
女孩儿摇头。
“这栋房子里除了你们家人,还有谁?”
女孩儿摇头。
“只要你不喊,我就松开你。”
女孩儿点头。
邢朗放开她,把短匕插进腰带,把浴室门拉开一条缝,先听了听门外的声音,回头对女孩儿说:“带我去找你爸爸。”
女孩儿在前,领着他到了三楼,走到一间书房门外,敲了敲门。
门被拉开了,一位皮肤雪白保养得当的妇人出现在门口。
女孩儿立刻扑进她怀里,颤声叫道:“妈!”
刘太太抱着女儿,一脸惊疑的看着邢朗:“你是……”
“进来吧。”
刘局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邢朗对刘太太点点头,绕过她径直走向刘青柏。
刘青柏坐在落地窗边的一组茶桌前,桌上新沏了一壶茶,摆着一副干净的杯碟。
邢朗拉开他对面的一张木椅,坐下,掀掉头上被雨浸湿的帽子放在桌上,抬起一双和室外雨雪交加的夜晚一样冰冷,一样漆黑的眼睛看着刘青柏。
刘青柏的左臂吊着,右手端着一杯茶,正在吹散杯口的白烟。
刘青柏给他的印象一向严肃伟岸,整个人就像一尊线条刚硬凛冽的石像,现在石像被风吹破了棱角,被雨冲刷了颜色,变得有些残破,但依旧挺拔而屹立。
“……还没吃饭吧。”
刘青柏打量他一眼,转头用商量的口吻对妻子说:“把留给小辉的饺子下了吧,待会儿再给小辉包一点。”
刘太太答应着,和女孩儿离开书房,从外面带上了门。
她们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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