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用》第2章


“我讲错了吗?他们能这样放松,还不是因为打输球,可以包袱款款,回家吃自己了。”黎桦继续嗤之以鼻。“我们拼死拼活集训这么久,可不是为了来这里聊天交朋友的。”
“何必这么严肃呢,不过就是个友谊赛,最多算大专杯的热身而已。就算打赢了,也没有奖金,何必抛头颅洒热血?”旁边M大的当家游击手罗正通一副痞样,凉凉接口:“球赛都打了几百场,以后还有几百场要打,每场都拼命,我们有十条命都玩不起。”
黎桦只是斜眼瞄瞄队友:“那是你们,你们可以打一辈子的球,我又不行。”
“说的也是。”朱一贵和罗正通倒是马上很同意地点头称是。
同队到现在,大家对于黎桦的认真拼劲,虽然表面不以为然,但其实已经不得不认同了。而她以及队上所有人都很清楚,大学这几年过去之后,黎桦不像他们有著光明的未来,可以投入职业或业余球队继续打球。
当初,一个女生加进球队,就已经引起轩然大波。打破一向由男性完全包办的惯例,并不像外界所想的那么浪漫,她所面对的大小压力,各种奇怪禁忌与限制,绝对不是常人可以理解与负荷。
而坚强如她,也很明白,这只是非常态,国内棒坛是绝对不可能真正展开双臂拥抱她这个异类的。
这一桌不再有交谈,大家吃完饭之后,正准备默默由侧门出去时,偏偏狭路相逢,迎面就遇上几名记者!
记者们一看到是很有话题性的M大,马上凑上来,目标锁定在教练、王牌投手,以及万绿丛中一点红身上。
这一行里面,有很多喜欢被媒体包围的人,M大校队总教练就是一个例子。当初肯让一个女生加入球队,很大的原因也在了解到,这是个难得的噱头,可以增加球队以及教练自己的曝光率。这是求都求不来的。
果不其然,记者的相机一出动,那位老是黑著脸的总教练,马上挂起平常求签拜佛都看不见的微笑,迎了上去。
偏偏黎桦对于这种事情避之惟恐不及,甚至在被迫接受采访时,还认真反问过记者:“如果我是男的,而我爸爸不是黎信洋的话,你们还会这样争先恐后的来采访我吗?”事后赢来一些像“假清高啊”、“她以为她是谁”的恶评。
所以当下她不动声色,偷偷用力一推,把身旁队上的王牌投手高致勤给推了出去。自己则是退后一步,在早有默契的队友掩护遮挡下,顺利由侧门逃了出来,发挥跑垒的潜力,开始在走廊上狂奔。
跑到走廊底,还来不及上楼梯,就一头撞上刚从洗手间出来的人,她只觉得撞进一个坚硬的胸怀。
对方反应也很快,用力握住她的双肩以缓住她的冲势。
抬头一看,冤家路窄,赫然就是今天的手下败将!
“小姐,这种时候不用搞性别错乱,女生厕所在另一边。”顾惟军调侃她。
“我不是要上厕所!”黎桦一脸不爽:“放手,我要上楼。”
顾惟军依言放开她,看著黎桦很戒备地倒退两步,马上又要拔腿就跑的样子,他突然又伸手抓住她。
“你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好像看到鬼一样?”
黎桦深吸一口气,很冷的回头反问:“那你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一定要找我讲话?到底有什么好说的?”
顾惟军英俊黝黑的脸上,慢慢浮起耐人寻味的微笑,他放开手。
“只要你……”
顾惟军话还没讲完,黎桦眼尖,已经看到他们M大的总教练和投手高致勤,在几个记者簇拥要求下,缓缓走出来走廊上,正站在一起准备拍照。
她心念一动,拉开嗓门,用不大不小,刚好大家都听得见的音量,模仿球迷的口气:“顾惟军!顾惟军在这里!”
此计立刻奏效!记者与走廊上的人们,统统闻声转头。
顾惟军突然变成注目焦点,先是一愣,回神之后,才发现肇事者已经一溜烟跑上楼了。
集训时跑楼梯上上下下两百多阶可是热身必备训练,黎桦跟著一群大男生们集训,完全能够跟上,此刻凭著这种惊人实力,一口气就跑到五楼,把楼下闹烘烘的一切都丢在脑后不管。
楼下,苦笑著的顾惟军果然被记者逮住。被问了一些今日败战的想法之后,还被迫跟今天四坏球保送他两次的投手高致勤合照。
这一投一打两位名将,平日鲜少有机会凑在一起,今天实在难得,旁边相机的闪光灯此起彼落,热闹非凡。
高致勤比顾惟军矮上一两公分,五官端正的他,笑起来像是个开朗的大男孩,跟球场上投球时的冷静端肃,完全是两种面貌。
此刻他很合作地对著镜头展露他阳光股的笑容,一面低声跟顾惟军闲聊:“被我们阿桦陷害?”
顾惟军还是苦笑。“你们这朵队花,还真有两下子。”
“不要这样叫她,让她听到,你就有罪受了。”
高致勤露出个余悸犹存的表情,书得顾惟军也哧一声笑出来。
记者们很兴奋:“两位聊什么,这么高兴?”
“我们是老朋友了,聊什么都很高兴。”
这话不假,他们从少棒时代开始,就都是国家代表队的队员,三级棒球一路上来,并肩作战的机会不在少数。顾惟军笑著伸臂过去搭住高致勤的肩,很大方地让记者们留下“哥俩好”的证据。
“我说真的,老顾,你不要老爱招惹她。”高致勤压低嗓门,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音量很慎重地说:“算我拜托你。”
顾惟军不解地侧眼看看他:“我招惹她什么?还有,干嘛是你来拜托我?”
高致勤没有回答,只是微笑。
两人最后是应要求握了手,握手姿势还维持了大约一分钟,好让记者们拍照拍个够,然后才各自离开。
那一年,大专杯棒球联赛落幕之际,没有人记得哪一队夺冠,没有人记得谁是MVP,谁又是领军的教头。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职业球团抢人的恶形恶状,不,是积极争取给引开了。
几颗明星都在争夺战中身价暴涨,抢得热闹滚滚!拜媒体强力放送所赐,顾惟军、高致勤等人的名气愈来愈大,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大名被广泛讨论,去向也引起高度的关切。
一片议论纷纷之际,置身事外的人只有黎桦。反正她绝对进不了职业队或社会组球队!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了!
所以热热闹闹、有球团赞助的M大毕业舞会中,她整晚就是板著一张脸不苟言笑。要不是教练交代当晚有媒体参加,一定要看到她的话,她宁愿在家睡觉,或是志愿去练跑垒,也不要来参加这种无聊的联欢会!
“阿桦,你不要那张死人脸好不好?”朱一贵拎著两罐啤酒过来,丢了一罐给她:“我们要去当兵了,你要来看我们喔!”
“当个屁,你们根本只是换到左训中心去打球而已。”黎桦那张很有个性美的脸上混杂著不平、羡慕,嫉妒、不爽的各式情绪,恶狠狠地回嘴:“我干嘛去看你们,让你们炫耀给我看吗?作梦!”
“阿桦,你这样就不对了,同队四年,我们待你也不薄吧!”朱一贵抗议。“何况你能待在球队这么久,真的是破格中的破格了……”
“哎哟,你这么爱打球,去打女垒啊!”一向很痞的罗正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也插嘴道。“我想女垒队一定会非常欢迎你的。”
“凭什么女生就一定只能玩垒球?”黎桦很不满:“我就是讨厌这种说法。你们凭良心说,我的体能与球感,有比男生差吗?这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歧视。”
“话不是这么说,你只能算是特例。一般来说,女生的体能比不上男生,这是一定的。”一个陌生的低沉嗓音,突兀地加进他们角落的小组会议中。“难道以后棒球队还要设妇女保障名额?男女有别,该男人做的事就留给男人,女人争这些干什么。”
讲完,三双眼睛同时震惊地瞪著说话的人。
倒不是论调多么惊人,而是这位刚发表完高论的人,是、是--
“顾惟军!”朱一贵那双捕手特有的大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你……”;
顾惟军一脸轻松笑意:“舞会不是谁都能来的吗?”
是没错,不过A大M大两校通常是死对头,更何况他是A大的当家巨炮啊!这简直像钱其琛先生跑来参加双十国庆典礼一样荒谬!
黎桦从震惊中好不容易恢复,她冷笑一声:“没想到顾大牌的思想也跟某些食古不化的烂人一样封建。什么叫男人做的事?男女有别是这样别的吗?”
“我很好奇,你明明就不是男人婆的模样,干嘛争个不停?”顾惟军双手抱胸,一派悠闲,嘴角挂著满不在乎的微笑,眼神却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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