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大人》第26章


总算摆脱所有责任,得到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阵吵闹声。”
翠仙的目光迫踪过去,发觉有十个八个年轻人,正在甲板另一头聊天。
有谁不知讲了些什么,惹起他人哄笑,接着没多久,他们就散开了,也难怪,正是晚餐时分。
只走剩一个小个子。
那小朋友看着大海,似有满怀心思。
翠仙想到丈夫说过,他离乡别井之时,才得十三岁,不由得对小朋友生了同情之念。
甲板上风大,小朋友并无外衣御寒。
四海招呼他:“这位朋友是什么地方人?”
小个子转过头来,一脸英悍之气,少年老成,见身后是
一对中年夫妇,便笑答:“四川人。”
“尊姓大名?”
“我姓邓,邓小桢,正往法国留学。”
“失敬失敬,”罗四海连忙介绍自己:“我们回温哥华,才探亲来。”
翠仙诚心邀请:“要不要一起吃饭?”
那少年笑,“你们乘的是头等舱。”
罗四海忙说:“不要紧,我来请客好了。”
少年也很大方,跟着罗氏夫妇边走边谈。
罗四海问:“对,刚才你们一班同学谈些什么?”
“呵,我们讨论社会主义。”
罗四海一怔:“那是怎么一回事?”
邓小桢化繁为简:“社会大同,贫富均匀,再也没有不公平现象。”
罗四海奇道:“由谁为分配财产呢?”
“国家,”邓小桢毫不犹疑地回答:“国家最公正。”
罗四海抬起头想一想,大惑不解,“那么说来,多劳多得这个理论不再存在罗?”
那年轻人满怀理想,“不,人人都把多得一份奉献给国家,天下得以大同。”
罗四海点点头,“这个想法很好,可是小朋友,人是有私心的。”
年轻人不以为然,“中国的人民是好人民。”
罗四海笑,“你的淘伴就是为此笑你吧。”
年轻人奇问:“你怎么知道?”
罗四海笑意更浓,“听你讲,全国人民无分彼此,像一家人一样,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就是我的,的确是伟大的理想。”
他兴奋起来,“俄国革命后,列宁要实施的就是社会主义。”
罗四海说下去:“怕只怕有人会把你的当他的,他的仍是他自己的。”
年轻人变色,不悦,“这样自私的人是少之又少的。”
罗四海知他阅世未深,不知人性险恶,于是拍拍他肩膀,“来,先吃顿好菜。”
年轻人也就释然,与罗氏夫妻共餐,三人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十分愉快。
散席后各自回舱房休息。
更衣时,翠仙问丈夫:“四海,你可相信气数这回事?”
四海笑:“你想说什么?”
“我听古人讲,但凡某一种气结聚在某一处,就会生出一种人来。”
四海沉默。
“以我看,孙氏、王兴、庞英杰,以致那位姓邓的小朋友,都不是普通人。”
“翠仙,乱世出英雄。”
“那么说来,中国是有得要乱了。”
四海点点头。
“那么,老百姓有得苦头吃了。”
四海低声说:“我恐怕是。”
“那么,我同你,好比灶中抽出来的两根柴,不必受烈火煎熬。”
“月亮都快要下去了,睡罢。”
翠仙睡下良久,四海仍然睁大着双眼。
月亮是一样的月亮,不理会人间岁月烟火。
罗家有罗家的事。
爱华新婚,自岳家返来,同父亲讨论生意。
“爸,美国经济萧条,什么都贱卖,现款成为皇帝,我们要不要抛一点货?怕只怕我们此地也会受影响。”
何翠仙刚巧在罗家作客,听见冷笑一声,“这孩子,读书读呆了还是恁地,我刚差人到旧金山趁低吸纳,买下好几块住宅地皮。”
爱华诚恳道:“翠姑,请多多指教。”
何翠仙得意起来,“世事盛极必衰,否极则泰来,乃一定循环,非趁这种机会,小富才能成中富,中富乃可成大富。”
爱华如醍醐灌顶,“是,是。”
罗四海笑,“这不是险着吗?”
“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翠仙姑说得好。”
经济一上去,保证翻几番。”
罗四海说:“你要那么多钱来干什么,总共才一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了,你一个人穿也穿不光,吃也吃不光。”
何翠仙摇头,“爱华,你爹一辈子是只土豹子,且莫论吃同穿,考考自己眼光就不知多有趣。”
连爱华都心痒,“爸,我们也试试看。”
罗四海说:“我已经退休,别问我。”
何翠仙取笑他:“一单食,一瓢饮,罗不改其乐。”
爱华笑,“爸这个性格是极之难能可贵的。”
“我才不理那么多,我同你们母亲今春就避到枫树岭的农庄去。”
那边厢何翠仙仍在循循善诱,“用几个洋人,谈生意时叫他们出面,免得老外一见华人便多事,这个不卖,那个不卖。
罗氏夫妇只是笑。
“翠仙姐好兴致。”
罗四海叹道:“一个寡妇,能有点寄托是好事,应当替她庆幸。”
年轻时一直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的何翠仙如今却在唐人街办了义学,专教孩子们中文。
“……香港是冒险家乐园,你们两兄弟有一个应当回去。”
四海转过头去,“说什么?”
何翠仙叹口气,“说香港。”
囚海纵然动容,“呵那里,”
爱汉蠢蠢欲动,“爸,给我回去看看。”
谁知他母亲给接上去,“等我不在这世上了,你一定可以为所欲为。”
“妈。”
“我只希望有生之年,家人在我身边,好过穿金戴银,呼奴喝婢。”
何翠仙一听,立刻站起来冷笑,“这话好像是专门说给我一个人听的。”
罗四海连忙道歉,“翠仙姐,你别多心。”
何翠仙拂袖而去。
第十三章
罗四海说他妻子:“你看你。”
周翠仙回道:“她专门教唆我孩儿做稀奇古怪之事,我不服这点。”
“也罢,姑嫂一向不和。”
周翠仙一句“她又不是亲生”只在嘴边,想到过去情义,立刻吞下肚子。
爱华陪他的翠姑等车夫把车子驶过来。
搭讪地讨好问:“翠姑,你身上这件旗袍真好看。”
何翠仙忿忿道:“谢谢天你不像你妈,这叫美龄装。”
“呵,什么来历?”
“不同你讲了,车子来了。”
第二日,罗四海同华汉堂几个兄弟聊天闲谈。
“……能把铁路沿途华工骸骨发挖,运返家乡安葬就好了。”
本来高谈阔论的弟兄们立刻噤声。
半晌,有人搔着头皮,“无名无姓,无法辨认。”
“办个公墓。”
“那是何等样人力物力。”
“再说,铁路重地,也不能随意挖掘。”
罗四海说:“每逢大雨过后,近路轨处泥上松卸,总有骸骨露出,真正不忍。”
众人唏嘘不已。
“你们同执事商量商量。”
“海伯这件事最好由你出头。”
“我已退休,但此事如用得着我,我决不推辞。”
可是华汉堂一直没有为这件事联络罗四海。
他于翌年荣升祖父。
小家伙在雪白的现代化医院内出生,取名希欣。
罗氏夫妇去看过孙儿,喜悦充满他俩的心。
医院对面有一座小公园,他们暂时不想返家,便到公园散步,叫车夫在路边等。
罗四海笑着对妻子说:“我已经心满意足。”
“我也是。”
“我没有任何抱怨。”
周翠仙笑,“也无话要说。”
他俩一直走进夕阳里去。
--后记--
罗绍康对妹妹罗丽莹说:“她说她认得我们先人。”
丽莹笑,“当心,外国人也很会招摇撞编。”
“去问爷爷。”
丽莹看着大哥,“你对这个洋妞有兴趣。”
绍康笑,“被你看出来了。”
“她长得很美吧。”
“沁菲亚,呵是,个子很小,一张面孔真的精致,像瓷脸的娃娃,大眼睛有忧郁的影子。”
“可是她们年轻时个个如此。”
“不不,这样讲太不公平了,沁菲亚李奥纳是例外。”
兄妹俩即使私底下谈话,用的还是英语,对于中文,会听不会说,少量的常用询汇包括“饺子、葱油饼、锅贴”等,全与吃有关。
“你要让爸知道,爸不喜我们与洋人结交,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绍康懒洋洋说:“自七岁起就懂得了,真奇怪,他事业上的伙伴全是外国人,还有,自一百年前起,咱们罗家大小持的均是加国护照,我的意思是,唏,法律上我们是加拿大人,为何扰攘?”
“家有家规。”
“心理上爸无法摆脱他是中国人。”
“叔叔比他更中国,尽管任职加拿大核能部主管,家里完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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