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动心(上)》第18章


前两天,我将那份写著你横刀夺爱的旧报纸放在她床头,她一看见报纸上的你,忙推开报纸,把自己埋进棉被中,她说她错了,求你放过她,她不是存心把你赶下舞台,不是存心逼你走投无路。
妈妈,你愿意原谅她吗?我不愿意!她的“不存心”让我失去欢乐童年,失去一个疼我、爱我、照顾我的妈妈,所以,我不原谅她,绝对不原谅!
收起日记,溱汸将随身听收进口袋,噙著一丝冷笑,走向她的病人。
大白天,江善薇把所有窗帘打开,亮晃晃的光线透过落地玻璃窗照进室内。
害怕阴暗?以为有太阳就能防得了恶鬼?错!她心中的魔魅,再多的阳光都驱散不了。
“傅太太,我帮你做按摩好吗?”溱汸问。
斜躺在床上的江善薇,眼眶下有一圈暗沉。昨夜不得好睡?人呐!举头三尺,神明睁大双眼看。
“你检查一下,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眯眼,深刻的鱼尾纹里,写满她的、心虚。
不该有的东西?是当年她请媒体拍的照片,还是她发布的不实消息?
那时候,她是怎么跟记者说的?她说:“穆意涵在台面上是个风光舞者,其实私底下和妓女没两样,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去向各大企业家求证,她和多少人有一腿?”
多么恶意的毁谤!这些话,溱汸在心底记了一辈子,她可怜的正妻姿态,赢得多数人的同情,四起的挞伐声将妈妈逼下舞台。
原本,溱汸要思颖成名,想的也是这一件,她要思颖替妈妈平反,把当年的旧帐从人们记忆中唤出,让大家清清楚楚,对不起妈妈的是花心风流的傅易安,是他强势霸道的恶妻,是他们联手谋杀了一个舞者的生命。
溱汸没回答她的话,走到门边推轮椅,藉转身之际,手伸入口袋中,按下Play键。
天鹅湖的旋律在房里扬起,轻扬的乐声带给人们的应该是愉悦,但是江善薇的脸色却在瞬间苍白,她抓住枕头的手背浮出青筋,惊恐的大眼睛里满是惶然。
“是什么声音?”她指著溱访问。
“声音?没有啊!傅太太,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她微笑,一步步向江善薇逼近。
“把音乐关掉,我不要听、不要听!”江善薇尖叫,砰地一声,摔下床,她把自己缩向梳妆台边。
溱汸残忍地欣赏著她恐惧的模样。当年,妈妈也曾像她这样,躲在角落里,把自己蜷缩成团,喃喃泣诉。
妈妈哭著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晓得他有妻子,真的不知道。”
溱汸哭著把所有报纸藏起来,哭著抱住妈妈。那年,她年纪太小,面对社会的苛责无能为力;而现今,她长大了,有能力反击不公平,为什么要罢手?
“你听见什么了?傅太太,我什么也没听到啊!”
天鹅湖的音乐里,夹杂著女子的嘤嘤哭泣,模糊地控诉著:“江善薇,你为什么害我?我没有勾引你丈夫,我不是妓女……”
“不要、你不要过来,穆意涵,不是我的错,你不要找我!”江善薇缩到角落里。
冷酷噙在嘴畔,恨意闪过溱访眼底。不找你找谁呢?
“傅太太,你在说什么?穆意涵是谁啊?她为什么要找你?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啊?”溱汸步步逼近。
当年她不也是这样,一步步将妈妈逼上死角!在死角里,妈妈灰心消极,她连生存的欲望都没有。
医生说她得了忧郁症,让她在学校里时时担著心,害怕妈妈自杀跳楼,每节下课,她都迫不及待冲向公共电话,投下一块钱,听听妈妈的声音,确定她还是好好的。
那个时候,思颖还小,外婆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妈妈有责任感,逼著自己安安稳稳过日子。
後来,思颖上幼稚园,她觉得责任已了,自杀想法常常冒出头,趁全家人不注意时候,在腕间划下血痕,一次一次又一次……
最後,她终於成功了,成功地留卜两个孤女和得了阿滋海默症的老母亲,留下她们独力在社会中生存。
这些恨,溱汸该向谁索取?上天把机会送到她手中,她没道理放过。
“走开,我说走开!听见了没有!?”
江善薇再没有退路了,她的尖叫声赶不走节节逼近的溱汸,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见溱汸脸上的仇怨。
“我怎么能走开,我是你的特别护士呀,你可以告诉我,穆意涵是谁吗?你对她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你那么害怕她?她曾经来找过你索命吗?”
“走开、走开!”
江善薇不灵活的手抓起床头灯扔向溱汸,她躲开;接下来,枕头、化妆品,一样样往溱访身上招呼,有几样东西打上她的额头、肩膀,溱汸丝毫不觉得痛,复仇的快感充斥胸臆。
“不要抓我、不要害我,是你的错,全是你的错!”江善薇哭吼著,在投出最後一把梳子之後,抱头痛哭。
还想再往前逼近的溱汸,听见门外急促脚步声,忙将随身听按停,匆匆蹲下身,在门被开启同时,柔声问:“傅太太,你怎么了?别吓我。”
进门的人是傅易安和管家。
傅易安看著满地狼藉,皱起浓眉问:“发生什么事情?”
溱汸吸气,起身,走到他身旁,“我也不知道,我想帮傅太太按摩,她突然歇斯底里,指著我喊什么意涵的,她是谁?我跟她长得像吗?”
睁起大眼,她直视傅易安,坦荡荡的眼神里没有不安。
“她喊你意涵?”
“对,这不是第一次了,你认识傅太太口中那个人吗?我们真的有几分相似吗?对不起,我很想知道事实,因为我为这种事,已经受伤不只一次。”
溱汸很大胆,撩起刘海、露出伤痕。她试探他,想自他口中得知,妈妈在他心中是何地位。
“不,你并不像意涵。”回答过,他弯身抱起妻子。
那个声音是叹息?叹息他妻子受到的委屈,还是叹息妈妈早逝的生命?
冷冷一笑,那重要吗?不!不重要了,就算他的叹息是为妈妈,妈妈也听不见了。
不过,这个正面直视,让溱汸更加肯定,他认不出她。
溱汸俯身,收拾满地碎片,这一刻她重新扮回尽责护士。
“易安,穆意涵来找我了,她恨我,我知道她恨我!”江善薇紧紧抱住丈夫,抓住一抹安全感。
“没事,没事了。”他拍拍她的背。
“你不要回英国好吗?你留下来陪我,不然她会把我抓进地狱。”
“好,我不回去,我陪你。”抱著妻子,傅易安轻声安抚。
好个鹳鲽情深!溱汸轻嗤。
“你回房处理一下伤口,这边我来就好。”
管家走近,接手她的工作。
点头道谢,溱汸离去,临行,回眸一瞥,那对相依的身影强烈地激起她的不满。
毫无预警地,门被打开。溱汸刚洗过澡,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背後,还来不及吹乾,毅爵就闯进门来。
“你又受伤了?”话里的责备,谁都能轻易听出来。
“什么时候,你才会晓得进入别人的房间需要敲门?”她不领受他的关心。
“这里是你的房间。”
言下之意是——她的房间,不算是别人的。
大步跨进,他来到她身前,拨开刘海。
上次的旧疤还没全好,这回又添了新痕,拳头捏紧,杀人欲望攀升。
“别人要打你,你不会躲开吗?”
“我已经躲掉满地的抛掷物,我以为你会夸奖我躲避球玩得不错。”轻哼一声,她不正面批评她的“病人”。
“你可以冲出门外,找人帮忙。”
从一踏进家门,溱汸受伤的消息就让毅爵按撩不住翻搅的心情。为什么又是她,她到底对溱汸有多大的不满?
“在我的病人近乎歇斯底里的情况下?万一,她自戕怎么办?你请我来,难道不是看上我的负责任?”她用嘲讽口气冷冷回话。
排拒他的关心、排拒他的感情,溱汸很明白,他们不会有未来和结局,尽管他是强势的傅毅爵:尽管眼前,他强要她接受他的关心,但一旦谜底揭晓,他的反击恐怕比谁都强烈。
“她为什么老找你的碴?以前,她脾气再坏,顶多把人骂哭,不会出手伤害。”
难道……如溱汸所说,她的病情更严重了?可是平时,她和他们的应对很正常,他没道理硬逼她去看精神科。
“你认为我该庆幸自己长得一脸欠打模样,还是……”她故意留下话尾。
“还是什么?”
“还是我不幸,长得很像一个叫作什么意涵的女人?”她刻意避掉姓氏,不让他有联想机会。
“她是谁?”毅爵问。
“身为她儿子,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吧!”把问题弹回去,她不担干系。
“不管怎样,你都不适合继续这个工作。”
“你要开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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