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犹在耳》第9章


‘逼?你不爱他,裴元,最多最多只是喜欢,你爱你自己,你需要一个亦正亦邪的大英雄让你确信这个世界可以走捷径来解决问题。什么是捷径?就是一颗子弹,砰,欢迎来到无忧无虑的世界。但我告诉你,不是这个样子,也没有捷径,你可以让他杀了你,然后在他心里你就永远是一只可怜虫、一个胆小鬼。”
裴元把拳头攒得紧紧的,又一下子泄气了。
他们之间夹杂了冗长的沉默。阮爱觉得说得好像有点过分,安抚他:“我能理解,又会做饭又会杀人,谁不喜欢呢?对不对?也不是没有办法挽回形象的,你要清醒点,你们之间是契约关系。他是乙方,你是甲方,裴先生,拿出些态度来,Be fucking professionals!*”
“不要说英语,还有,我不喜欢昆汀。”
“昆汀是神,你就是个傻‘逼。”
(*Be fucking professionals:出自昆汀电影《落水狗》)
裴元振作了精神,坐直身体,拿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好,那就说点公事,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打工的机会?餐厅现在端盘子都不要童工,但是我需要钱,越多越好。”
阮爱想了想:“我们家楼下有个旧书店长期招看店门的,你去不去?不过可能就几百块钱。就说你家里条件特别不好,让他别糊弄你就行。”
“我去,但是得放了学去,我还是想回来上课。”
“好,我跟你去说说。今天晚上就可以去,你现在住哪儿?”
“丹拓说我可以住在他那里,我和叔叔说在老师家住。”
“你要和他同居?”
“权宜之计,我知道分寸的。”
阮爱本来想说什么,犹豫过后又没有说出口。她打心眼里不觉得裴元和这个杀手先生在一起是好事,裴元对他完全不了解,从什么地方来、以前做过什么事、认识什么人都不知道,他就神魂颠倒、灵欲倾出,还要和人家同住,或许会有致命危险。作为朋友,她应该痛陈利害,但是裴元的决心很坚定。恋爱中的人是叫不醒的,阮爱不必浪费口舌。
晚上他们去旧书店谈妥了打工的事情。老板慷慨地包下了裴元的晚餐,最后谈定工资以每个小时8块钱按日结算。工作内容很简单,只要坐在书店门口的柜台前,盯着监控摄像头的屏幕、负责简单结账、打烊前把桌子和书柜擦一次,都是不需要太费体力和脑里的活,如果店里没有客人裴元可以在柜台上写作业,不影响功课。裴元很满意,自食其力给了他尊严。
第一天的工作很顺利,有的客人看他年纪小甚至会多给一两块钱让他去买糖吃,除了基本工资他赚了五块钱小费。他给丹拓和他自己一人买了一条冰棍。
回到快餐店他掏出四十块钱拍在桌子上,颇有豪爽的气势:“一天四十,一个星期四百,一个月就是一千六,多也不多,但我是讲信誉的人。”
丹拓没有理会,他扛着一张床垫上来,简单铺了个被单用来睡觉,原来的床留给裴元。裴元帮他叠被子,毛巾被是丹拓盖过的,上面留着杀手先生的味道,裴元被熏得满面通红,他羞怯地把目光投向丹拓,丹拓不明所以。
“你喜欢过什么人吗,丹拓?”男孩轻轻地问。
杀手像被问了一道微积分题目。
男孩耸肩膀,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都是男人嘛,有什么不能聊的?”他一边唠叨一边沉浸在幻想里:“以后一起住,我想和你一起做很多事情,我们下次去看电影怎么样?你看电影吗?或者我借一盘碟回来,我们还可以去打篮球,去公园骑自行车,滨海公园有一家酸奶冰淇淋店很好吃,会放很多小草莓在里面,要不要去吃?我带你去看月季花圃……”
丹拓沉默地凝视他,最后翻了个身,调整姿势准备睡觉:“十一点半断热水。”
男孩看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二十三,他抱着睡衣就往浴室里跑,拖鞋踩得啪嗒啪嗒响:“怎么不早点说?我才刚刚发过烧,要是再洗冷水,你要负责任……”
第8章 我是他的甲方。
程西加班到凌晨三点,索性不回家直接睡在了公司。
他篡权夺位的路程很不顺利。一方面,公司上下都是程彦的人,和他关系好的无一不被边缘化,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另一方面,他对外宣称程彦生病了,强制程彦将他任命为代理总经理,结果是他的工作量成倍地增长,受到的质疑也越来越多。员工不习惯他的工作风格,高层与他理念相悖,有时候他甚至叫不动自己的秘书室干活。
这种状况持续了两个星期之后,程西厌烦了,他打算撂挑子。
“早上开会,下午开会,晚上吃饭喝酒,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不干了!”他屈膝抱腿窝在沙发里,眼睛盯着皮鞋尖儿把眉心皱出“川”字,他的眼睛因为熬夜过度出现了大量红血丝。
丹拓说:“你要尽快下决定。”
程西变得很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把律师叫进来。
律师说:“我们想到了遗嘱里的一个漏洞。程西先生不能有子嗣,但程彦先生可以有,如果把孩子转给程彦先生当继承人,对外宣称这是他的孩子,再处理掉少数知道这个孩子的程家人,可以既保住孩子,又拿到财产。这是唯一两全其美的方法。”
程西跳脚叫嚷:“放屁!那是我的宝宝!凭什么给他?”
“等程彦死了,孩子还是只知道你,不知道有其他人。”
“这是阴谋!阴谋!”
“程夫人(程西的母亲)现在的精神状况非常不好,她在医院里大肆宣扬你虐待她,你的名誉也受到了损害。接下来我们会请心理医生出具她的精神健康证明,对外宣称她精神有问题,但是请你做好准备,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挽救程彦的安危。”
“不是不允许她见外人吗?”
“她对着医护人员和其他病人也胡言乱语。”
程西看向丹拓:“你也觉得我应该把宝宝给他?”
丹拓点头。程彦是一定要死的,程西和他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不杀程彦,一旦他有机会反扑,程西和孩子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既然杀掉程彦必须付出代价,过继孩子算轻的。
程西很不高兴,他小声地说:“桥桥以后会怪我的。至少让我和桥桥说一声。”
隔日,程西告诉律师去办过继手续。丹拓也接到了通知,他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将程西的孩子接回国准备过继的法律程序。裴元见到丹拓收拾背包行李,不安从他的胃部升起。
“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出国,最少要三天。”
“回家乡吗?”
“工作。”
“有没有危险?你还会回来吗?”
丹拓的眼神凝滞,这是个犹豫的表情,他从垫桌脚的木盒里取出一枚钥匙递给男孩。
“如果你想继续住在这里就用这个钥匙开门,我最晚一个星期会回来。如果一个星期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回家,不要再来这里。”
“什么叫没有回来?为什么不回来?你要回来,我等你回来。听到了没有?”
“嗯。”
裴元紧紧握着他的手,拥抱他,双手搂着他的肩膀。丹拓用一只手拍拍他的背,他的心脏跟着拍打的节奏跳动,能听到砰砰的声音,他的背像一张鼓面,绷得又紧又实。
焦虑在裴元的喉咙里徘徊,导致他想吐,他体会到了送家人上战场的心情。他想,也许士兵会对战争麻木,可是他的家人永远不会。我没有经历过战争,当我喜欢上一个士兵,这就是我的战争,我要坚强,不能被恐惧征服;要有信念,把这种苦熬的、难忍的等待当成考验。
迎接裴元的是一种全新的心理体验。
等待像屁股上粘着个创口贴,时时存在,时时提醒,不能撕下来,撕下来疼,而且伤口就露出来了。不能不等,不能干等,等待总是因为有缺失,心里有缺口,要等什么东西弥补回来,丹拓成了裴元心里的一块缺口。
“He hurts me。”裴元撑着脑袋说:“被动形态:I am hurt by him。”
阮爱和他一起做英语作业:“都不对,他不是主动伤害你,你是主动受伤。”
“I hurt by him。”
“语法呢?”
“没有主动受伤这种语法啊。”
阮爱放下笔,没好气地说:“你做不做题?不做我走了。”
裴元拉着她的袖子赔笑:“做。”
他们对完了填空题的答案,裴元错了一个名词,拼写错误。老毛病了,他不喜欢背单词,连带着轻视英语这门课,然后越学越差,恶性循环。他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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