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犹在耳》第19章


来气。车窗倒映出他苍白失质的脸。
“等我把那个疯女人解决了……”程西压抑着怒火说:“疯子,这些人都疯了,不要命了。他们只想着权力、权力,钱、钱……但是你知道吗,阿拓,我告诉你,我有资格说这个话,他们没有,我有。权力和钱从来不能成就事情,最多只能把事情变得容易。*”
杀手沉默地把车子拐上大路。车窗上的血看起来非常可疑吓人,他从置物柜里扔了条抹布给程西,示意他擦擦车窗上的血迹。程西照做了,他一边劳动一边唠叨——
“这是失败,教育上的失败,这些人根本没有学到对的东西!思想和意识上的错误,你明白吗?他们只看到怎么过好这辈子,怎么投机取巧地把生活弄得简单点,不仅因为身边人这样,爸妈也是这样教育他们的,这就是家教不重视!家教失败!我绝不会这样对我的宝宝!”
他焦虑起来就会说很多话,以至于到后面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丹拓在他身边的时间非常长,足以了解这个习惯。他放任程西用嘴巴来缓解自己的压力。
程西从丹拓紧绷的面部表情上看到更多信息:“你……担心小蜥蜴吗?”
杀手终于说了上路后的第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不会有事。”
(*权力和钱从来不能成就事情:出自康德《论教育》第9卷 序言) 
车子停在医院大楼后门,丹拓仰头望向顶楼,把小提琴盒拿出来。
“等保镖都到了你和他们一起上去。她想要的是你,不会轻易杀了你的孩子。”丹拓说:“这里不适合狙击,我先去顶层天台,从外墙下去,如果里面人不多我可以直接处理掉。”
程西说:“注意安全。”
他有点后悔把母亲安排在市中心医院的顶楼,打起架来太引人注意。
裴元经历了百转千回的情绪变化,眼泪刚流出来是热的,泪痕挂久了又把脸颊冻得僵硬。他坐在墙根上发呆,用外套盖住康康的遗体,安置在身侧,但凡有动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外套。在程老太太眼里,这种奇怪的保护欲和爱很像程西。
“你,过来给我换杯水。”老太太说。
裴元的脚麻了,他站起来扶了一把墙。有黑色的圆点从他身侧的窗框边闪过,微乎其微,如果不是他站得近看得清楚,差点错过了。他低头掩盖掉变化的眼神,小心翼翼朝着老太太走去。护士把水壶递给他,水壶有点重,摸起来还是烫的。
是丹拓吗?程西也到了吗?他故意手抖把水洒了出去,泼了老太太一身。
“抱歉,不小心的。”他耸耸肩膀,露出恶意的笑容。
老人甩了他一巴掌,怒气冲冲地低头叫人来清理她的衣服,护士、助理把她团团围住。裴元退到墙边,招呼保镖:“去叫医生过来,看看有没有烫伤,快点。”
保镖刚一挪动,变故突生!
扫射声先响起,窗户玻璃哗啦啦地破碎,一个黑影闯进来。护士吓得尖叫,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裴元紧紧贴着墙,他看到保镖的尸体倒在窗户边,血流到毛毯上,那个闯入的身影从窗框上落地,熟悉的侧脸映入视线,裴元深深吸入一口空气,才反应过来刚刚忘了呼吸。
丹拓双手持枪,左右扫射,他被两簇明亮的射光包围,裴元捕捉到他额角那条狰狞的伤疤,在火光中白得发亮,像一尾游移的电光附着在额角。多么震撼,多么肃杀,他屏息等待丹拓转身,耗尽生命只为了等待这一刻,两人的眼神像贴近的齿轮擦过,又迅速分开。摩擦的火花顷刻燎原,炙疼考验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心脏被包裹在重生的火舌里。
裴元顿悟,这就是他生命里最光辉的一刻了,是他能寻找到的全部意义。
两把枪的子弹都打光了,丹拓扔下武器徒手把保镖的脖子拧断。即使身上有防弹衣,被子弹击中的感觉也不好受。他脑袋里全是战场,他第一次上前线,一个好心的老兵把自己的防弹衣给了他,他在冲锋中被政府军的子弹打中腰侧,疼得冷汗直冒,又绝望又愤怒。战争通过弹头清晰而精准地击中他——它不会马上杀了你,但疼痛会无休止地、循环往复地把人折磨殆尽。回去后他的皮肤上多了块淤青,老兵没能活着回来。
杀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被形容成蜥蜴的男孩,他的确灵活敏捷,沿着墙往门口爬。好孩子,他想。他在地上打了滚,躲过另一个保镖扔来的椅子。目标近在咫尺了,老人用惊悸错愕的目光看他,他一脚把轮椅勾过来,胳膊扣住老人的脖子,枪口顶在那堆白发上。
所有人立刻停止了动作,老人的嘴唇抿出一条生硬冷酷的灰线。
丹拓托着轮椅后退,他用眼神示意裴元:“孩子呢?”
裴元局促地抱着怀里的外套,掀开帽子遮盖住的一角,眼泪从他眼角流下来。
“对不起,”男孩说:“我……我没保护好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男孩哽咽的声音几不可闻。丹拓沉默了,这不是裴元的错,让一个孩子来保护一个孩子是无稽之谈。但新的、不详的预感在丹拓心里形成了。他以为程夫人不会轻易动康康,她大可以拿着这个孩子要挟程西归还权力和财产,只要她曝光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程西就会名利尽失。
现在孩子死了,程夫人显然不打算玩谈判协议的游戏,那她要什么?如果程西这时候看到孩子的遗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丹拓不敢往下想,他下意识觉得不妙。
但是已经晚了,大门轰地打开——
“都不准动!”程西带着黑压压的保镖们走进来:“先找孩子!”
丹拓眼神指示裴元离开,裴元收拢手臂抱着外套就往外面跑,保镖拦住他,程西奇怪的眼神转向了裴元。裴元用胳膊遮在胸前,露出勉强的笑容:“我……我先走,可以吗?”
程老太太突然开口了:“西西,他怀里的是宝宝哦。”
程西的双眼里一只是惊喜,一只是血腥:“阿元,他还好吗?我看看他。”
裴元深吸一口气,他尽量压抑颤抖的语调,试图安抚疯狂的程西。
“你……你先冷静,康康他……他没有很痛苦……”
程西没有听完,他直接掀起了外套。康康青灰色的脑袋掉出来,他紧紧闭着眼,脸上血色尽失,和程西记忆里红扑扑的小脸蛋完全不同。程西伸手碰到孩子皮肤,它像清晨的玫瑰花瓣,冰凉而柔软。手指掠到鼻下,突然猛地缩回去,做父亲的脸上形成一个张惶而惊愕的表情,紧接着暴怒像积聚的乌云迅速围拢,吓得裴元两腿发抖。
“程西,让裴元走。”丹拓低沉的声音落在地上,显得室内更加安静。
程西真的没有听到,他两步冲到程夫人身前,揪着她的领子,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啪地好大一声响。他剧烈地喘息,狠狠地掐着母亲的脖子,手指深深地陷在丑陋堆叠的皮肤褶皱中。他厌倦这个女人了,她身上没有任何他感兴趣的东西了。他一直想搞清楚为什么作为母亲她可以这么厌恶自己的孩子,哪怕他身上的特质不招人喜欢,但是没有母亲会怨恨自己的孩子以至于让他去死。这些问题现在不重要了。
步枪还顶在程夫人的脑袋上,她的脸被打歪在一边,丹拓听到了她低沉的、奇怪的笑容。他想阻止发狂的程西,突然瞥见轮椅圆胎上奇怪的反光点,是从座位下方投射出来的。
那是个淡红色的、微小的圆点,跳动频率很快,丹拓没来得及多想,抬脚把轮椅往远处踹,拉着程西大喊:“趴下!有炸弹——”
爆炸的火光团成巨大的球体裂开,灰烟挟裹着冲击气流轰隆如雷。
裴元扑倒在地板上,热浪掀起他的头发,有玻璃碎片从他额头划过。浓烟灌进喉咙,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视线是混沌的,皮肤热‘辣辣地疼。怀里的遗体被他护在腹下,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压到它,以免碰坏了这个娇弱的灵魂。
“丹拓!丹拓!”他朝着迷雾深处喊了两声。
伸手拨开眼前的黑烟,他察觉到光线聚集的方式有点奇怪,正对面的墙体炸出了个窟窿,惨淡的日光从洞中收束。视线顺着光线往下,那块巨大沉重的房梁正砸在杀手的背上,只剩半个肩膀和头露在外面。程西灰头土脸地被推开在旁边不足五十公分的地方,表情不可思议。
裴元想也没想爬起来就朝着杀手跑。
丹拓看不清楚,他脑部供血不足,但耳边有由远及近的脚步,他怒吼:“走——”
他的身下,地板在颤颤巍巍地塌陷。
突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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