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犹在耳》第23章


的AJ,只说他现在还留着那双鞋子,事实上他也的确留着那双鞋子。
台下的程西一直保持笑容,听到球鞋的时候他的眼神瞬间的惊讶,很快又恢复了。裴元在台上冲他眨眼,出于某种微妙的调皮捣蛋的心态。当时他不知道现场有媒体,后来他才从网上的报道看到这个镜头,他的眼神充满感激、信任、快乐,也许还有点顽劣,程西朝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赞扬。从任何角度看,他们俩的关系都很完美,很有说服力。有记者说程西的教育理念是卓越的,不然不能把裴元培养得这么健康。
程西的教育理念是否出色裴元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康康还活着,肯定比自己优秀。
吃饭的时候裴元喝得有点多,所有大人都说,男孩子不能喝酒以后混不好,于是他接下了红酒杯。其实他自己也想喝酒,心里痛快的、不痛快的都需要一个发泄渠道。后来他不记得谁把他送上了车,下车后有人背他上楼,那个人身上有熟悉的气味,所以他放下了警戒心,脑袋一歪就睡过去了。
近拂晓的时候,裴元的梦变得急促而慌张。他记起自己把丹拓留在了家里,丹拓会等他,但是他忘了提早回去。他从酒店里跑出来,车也不坐奔跑在午夜的大街上,一边跑一边用手机给丹拓打电话。电话没有人接,他以为丹拓离开了,或者生气故意不接他的电话,但是距离家里的路程还很远,绝望顺着胃袋慢慢爬上来,他一个踉跄,扒着马路的下水道呕吐。
然后他醒过来,满头虚汗,脸颊下方压着一块很柔软的东西,他把脑袋移开,是丹拓的手。杀手坐在床边,一只手臂顶在裴元的脑后,手掌压在脸颊下。
丹拓的目光从窗外转移到他的脸上。
裴元爬起来扑进他的怀里,气还没有喘上来。越过丹拓的肩膀,他看到铅灰色的云停靠在窗外,天幕要亮不亮,像一口憋在裴元心里的浊气。
“你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男孩低声问。
杀手微微点头。
男孩说:“你掉下去之后,我就想,既然你死了,那个约定不成立了,我的性命你当然也负责不了,但是我答应了你不会再自杀了,所以那段时间我很难熬。程西帮我申请了一个月的休学,把小爱吓得不轻。你别看我现在考上大学,努力工作赚钱,把自己弄得人模狗样的,你说了你想我这么做的。但是我要老实和你坦白,其实我没什么长进,我还是时不时想着自杀,或者跑到缅甸去死在独立军的枪口下面。”
杀手把他抱起来往露台上走。窗户打开,凉爽的晨风让人精神一震。杀手让男孩坐在大理石铺成的围栏上。裴元深深地嗅了一口新鲜空气,噩梦残留的阴影从他身体里慢慢散开。
“我经常钻牛角尖,为什么我不能像别人一样对生命拥有热情、积极的心态?程西说我吃得苦其实不算多,公司真正资助的那些贫困生是真的苦,但是人家特别有往上爬的劲儿,特别能奋斗,特别能拼搏。反而我这几年好像被你和程西宠坏了,仍然很感性。你觉得呢?是不是人活得好了,所以才会矫情?”
杀手抱臂思考,最后他摇头。吃苦不是人生的意义,认为人生应当尽量吃苦,并且没有吃苦就谈不上人生,是一种恶毒的、扭曲的想法。
“其实我还是很幸运的,对吧?” 裴元笑着笑着,突然眼眶红了,眼泪流下来:“我很想你,丹拓。我每天每天都很想你。” 他哭得脸颊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丹拓靠近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们的背后,太阳在地平线上悄悄探头,天幕像泼满了威士忌。
杀手说:“日出了,很漂亮。”
第19章 我会一直看到你好的地方
“你有事。”
“嗯?”
阮爱一边转铅笔一边咂嘴。裴元的变化已经明显到身边不熟悉的同学和老师都能感觉出来,他以前是矿物质,现在绽放了,突然到了春天开了花。阮爱猜测她这个孤苦伶仃的朋友是谈恋爱了,但她不确定,这个答案有点薄弱,因为谈恋爱不是裴元最大的快乐源泉。世界上是有这种人的,不以爱情作为最大的快乐,在裴元的马斯洛金字塔(很可能是埃菲尔铁塔)里,写代码、拆计算机很有可能和谈恋爱处在同级,也就是比吃饭睡觉高一层吧。
“是程西吗?”阮爱问:“他说你不用还债了?还是给你买了Wii U?你这个状态很诡异,不知道的以为你昨天晚上在哪个男人床上。”
“放屁,程西自己买个Wii在办公室里玩得不亦乐乎,说给我买会影响学习。丹拓回来了。”
阮爱明白了:“他没死呀?”
“他不会死的。”
“他不是唐僧,他会死的。”
“不是现在。Why so serious?”
“你别说你别说!我知道的!让我想想!”
裴元跳起来大笑:“蝙蝠侠,诺兰,黑暗骑士!阮爱啊阮爱,你也有今天,我赢了!”
阮爱挠头丧气:“猜个台词这么高兴。”但她忍不住嘴角上扬。
两人在奶茶店买了饮料,裴元把整个故事的原本说给阮爱听,从程彦的死说到轮椅下面的炸弹。本来他没有打算告诉阮爱,一方面这是程西的家事,裴元被卷入是意料之外,拿来当故事说给其他人听是不妥当的;另一方面,豪门世家的权争勾斗在电视剧里好看,在小报上好看,由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嘴巴里说出来就很可笑。裴元把虐待、复仇、阋墙、爆炸说得天花乱坠,更像得了臆想症。现在丹拓回来了,总算有了完结。
他们最后聊到了慈善晚宴的事情——
“你穿西装挺好,打点粉更好,老熬夜皮肤太差。头发不要抹油,难看死了。”
“没时间化妆,一共只有车上二十分钟换衣服看稿子。”
“出风头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的。”
“当个贫困生代表算出风头吗?”
“贫困的风头才算风头。吃香喝辣的风头谁没有?”
裴元竟然想不出理由反驳她,他一边推着单车一边说:“程西昨天跟我说,我妈打电话来公司找我,可能是看到了演讲视频,她很生气呢,稿子里写她早亡。我说我懒得和她联系,真的见了面弄得大家都很尴尬,她得装作她喜欢我,我得装作我喜欢她,实际上她长什么样儿我都认不出来,不如程西和我虚情假意过这几年。”
阮爱把吸管嘬得滋滋响,一口气囫囵掉大块的布丁,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你要小心,程西和你关系好不要抖露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上市公司的老板,你不怕别人觉得你攀关系走后门吗?学校也是人言可畏的地方。”女孩说。
她说到“人言可畏”这个词,脚步不自觉地停下来。裴元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一对夫妻正朝着他们走过来,他吓了一大跳,是叔叔婶婶。这两个词出现在他脑袋里,像《青年文摘》里的鸡汤小说,不出两个自然段他就能确定,后面的剧情会大步走向一个三流低俗故事。
他不动声色地用肩膀撞了撞阮爱,低声让她先走。阮爱摇头,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表情很坚决。裴元心里是感激的,但是他不想给朋友惹是非。他突然掉头拽过单车往反方向走。
有人在后面追他,脚步声越来越快,伴随着叫喊:“阿元——阿元——”
裴元踩上单车就跑,招呼阮爱:“上来!”阮爱毫不犹豫跳上了单车前杠。
这一路风驰电掣,直到呼喊声完全消失,裴元才敢稍微喘口气。阮爱和他在校门口告别,他坐地铁回公司,走出地铁站不到五十米程家女佣打电话来说有亲戚找他。裴元啐了一口,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他都能想象程西用如何鄙夷的眼神看他。
幸好程西不在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程西的家,不是裴元的家,裴元在学校有宿舍,只有周末偶尔回来住,因为程西要找人打游戏看电影,除此以外裴元尽量不和程西靠得太近。叔叔婶婶找上门的事情如果被人知道,裴元一个客人把麻烦带到主人家,是很不妥当的。
裴元只能坚持在门口和他们聊。叔叔婶婶的脸色变得非常不好。
“你知道这几年我替你爸还了多少钱?你和你妈见不到人影,我们家整天被债主追着跑。造的什么孽?小孩子还小,隔山差五地搬家劳心劳力,房子没了,钱也没了,你倒是好,跑到有钱人的桌子上吃香喝辣,住别墅,你以为我不知道贫困生是什么鬼东西?贫困生都是有钱的,钱呢?把钱拿来啊!” 叔叔开口就是满腔怒火。
裴元哭笑不得地对着两个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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