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璇玑》第10章


“你有什么话不敢说的?”他嘲讽道。“难道还要我赐你免死金牌?”
“如果有,那是最好的了。”她的语气有些犯上,却不愿意自制。“璇玑可不愿被迫说出了心底话后,还遭一顿骂。”
他的眼眯得几乎露不出缝来,咒骂的话即将要脱口而出,但终究是忍住了。他的脾气何时这般有节制过了?“
“好,我不骂,你说。”他的嘴里传来磨牙的声音,又恨又痒的。
她沉吟了会。“好,我说。我倒觉得少爷太过推崇笑世生了。”即使刻意掩饰住了,也多少感觉得出她的不以为然。
“你在否定他的着作?”他瞪着她,像要……一口咬下她,最好将她咬得乾乾净净,就不必时时见到她那张令人气恼的脸。惹他发怒之人,不在少数,但主动的挑,她是头一个。
她迟疑了下,垂下头。“奴婢不敢。”
“不敢!不敢!不敢!你会有什么不敢的?”他怒道,就是憎厌瞧见她乖顺的模样。他顺手要拨开桌上烛台,却及时硬生生的收住。若是往右拨了去,正巧会打上她,该死的丫头!
他气得有些发抖,脸露青筋。气这丫头不识时务,当她大胆顶嘴的时候,他气;当她不发一言的守住丫鬟本分时,他气;该死!就连看见她,他也气得发火!
“你……”胸口起伏着,他的拳头已然泛白,得顺了顺气,才能说道:“你……把朝生叫进来。”
璇玑微微惊讶,本以为他要骂上好一阵子呢。她依言将房门打开,外头袭来一阵凉风,夜色可人。聂封隐看来是要睡了,待会掌灯一路回仆房是会经过汲古书斋……成千上万的书,她忽然眯起弯弯的眼微笑。
夜里,书斋可是没人的。
她叫了元朝生进来,正要退下——“谁叫你走的?”聂封隐冷冷说道。
“啊……奴婢……”他不是要休息了么?
“过来扶我上床。”他勉强平复怒气说道,遭来元朝生诧异的一眼。
璇玑一怔,随即认了命的上前,跟元朝生左右各一边撑起了他的重量。早该知道他不折磨她一回,是绝不会放她回去的。
她暗暗叹了口气。他很重,幸亏有朝生在另一头撑起了他泰半的重量,他的身体传来男性的味道,这是首次跟男人这么接近,她并不排斥,只是重量让她无法负荷,勉强行至床沿,将他“放”到床上时,她跄跌了下,踢到床板,往前扑上去。
“噢!”她低叫一声,惨不忍赌的横趴在他的腰间。天……天啊!她尴尬的挣扎了下,这下可又要挨一顿臭骂了。挨骂她是不怎么在乎,只是……如此的贴近,他的身体似乎震动了下,她的脸发热,还是元朝生拉她起来。
“奴婢……”她的头垂得低低的,声音哑哑的,连忙退后几步。即使她不再觉得他是她曾仰慕过的男子,但在那一刻,在曾经刻有聂封隐的那块心版上,燃起火光,烧灼了她的心。
“不是存心?我当然明白。”他开了口,注视她通红的耳朵。“若是存心的,我的腰骨子岂不真要被你给撞断了?”
“我……”她抬起脸,直觉要反驳几句,却瞧见一双黑眼深邃而幽幽地注视着她,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你出去吧。”他摆了摆手。
璇玑垂首,福了福身,规规矩矩的退出上古园。
聂封隐沉思了下。
“少爷……”一向沉默是金的元朝生忽然开了口,却教他给打断。
“你不必说话。”顿了顿,脸色不变的说道:“外头夜黑,你去确定她回去了,再回楼子来。”
“是。”元朝生静静的出去。
上古园陷入一片静默中。聂封隐坐在床上,方才几乎是被她摔上来的。她的力道不够,缺乏运动是显而易见的。她的身躯柔软而娇弱,倚在她的身旁心神凝定,被她抓住的手掌………
他摊开右手,酥酥软软的触感尚在上头,凑近鼻尖并无任何味道,他的嘴唇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他在做什么?不过是个丫鬟而已。
他轻轻哼了一声。
第4章
“你们在这里做啥?闲着没事不去伺候三少爷,在这里纳凉玩乐偷闲啊?”斥责的男声响起,在上古园走动的璇玑跟怀安同时抬起头。
怀安张嘴动了动,却不知该喊什么。
璇玑福了福身。“元总管。”
“元……元总管!”怀安急忙跟着叫,奇怪地瞄了眼璇玑。方才她喊不出来,是因为认不出眼前的年轻男子究竟是元夕生或者元朝生,璇玑怎能看得出来?“
元总管,不是我们偷懒,是四少爷一早忽然过来,好像在跟三少爷谈什么机密要事,连咱们都被赶出来了呢!“她急急澄清道。
“是这样吗?”他思考了下,看看天色,离晌午还早。身为聂府的总管,他有责任让任何一个下人都尽忠职守而不偷懒。他摸摸下巴:“既然如此,四少爷会找三少爷肯定是有重大事件,一时半刻是出不来了……
怀安,你留在这里候着好了,省得三少爷临时要人要不着。璇玑,你识字,就跟我去搬点东西好了。“男人嘛,部喜欢赏心悦目的女人,留怀安下来可能较合三少爷的意。
一决定,便当着怀安的苦瓜脸将璇玑带离上古园。
“元总管,我们要去搬什么东西?”
“倒也不算是搬,纸坊那里出了一些瑕疵货,四少爷见没用了,就让工人们搬来聂府,让我挑着合适的纸糊仆房的墙。我想你多少亲近过笔墨,叫你来帮忙是最好不过的。”循着回廊走过小桥流水,再进双层回廊的下方时,墙上写满论语。
元夕生瞧见她放慢脚步轻念墙上的句子,他得意而骄做地解释道:“十二少爷不爱念书,所以四少爷在府里回廊的墙上写满四书五经,让十二少爷走动时也能念书。”
“四少爷真是好兄长。”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上头的行书,唇畔含笑。
“那可不。这边是四少爷写的,另边回廊是三少爷写的。唉!”元夕生重重叹了口气。
“以前三少爷哪里是现在这模样,他儒雅俊朗,虽然比四少爷少了一份斯文味,但能文能武能谈商,是南京城里有名的人物,但瞧瞧现在……”
一谈到聂封隐,心神就难以自制地被吸离了墙上的论语。她快步跟上,认真问道:“元总管可了解当初三少爷出事的原因?”
“咦?你有兴趣?好,我就告诉你,以后你在三少爷面前说话也可以注意点。”难得有抱怨的机会,元夕生摸摸下巴,话说当年:“是的那年六月初三吧,三少爷是在赴官大人约的途中中了埋伏,好像是不肖书商请江湖人士来对付三少爷,到现在还找不到是谁。哼,明的赢不了三少爷,竟然玩暗箭!幸亏三少爷懂武,掉下崖时缓冲了坠势,才只赔上一双腿……唉!”
元总管摇摇头,继续唠叨道:“能记得那天是六月初三,是因为柳苠正巧那天拿了(孽世镜)手稿本来,你既然识字,应该也知道那本(孽世镜)吧?那一本书是三少爷受伤后,唯一看过的手稿本,也是三年来唯一写过跋的书呢。”他将话题愈扯愈远,从(孽世镜)再扯到现下的书商分布,最后开始谈起当总管的苦……
璇玑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原来是那天受的伤……她之所以仰慕聂封隐,并非只因他所经营的书肆分布全国上下,是文客们赞颂的人物而已。他在经营之外,还在他所认定的小说里写跋,不管是演义小说、传奇小说或者言情小说,都会在书内介绍其书的作者或编者,说明过去曾经有过哪些版本流传于市面,而他所刻印的版本又有什么优点。若是更得他青睐的小说,他在内页以他的看法作一个短文式的导读,有时候他的导读在文字上、辞句上比起内文更引人入胜。
而这样经他手的小说有限,往往限量发行,也就显得更弥足珍贵。曾有远从云南来的书商只为求得一书,也有贵族专从北京慕其名而来。
他不写任何可以成书的文章,至少不曾公布过。据传闻,他曾经说过他只是民间读者跟撰者之间的桥梁及接缝点。在读者能理解的范围内,保有了撰者文章的原形,互取均衡。
也曾有书商尝试走上他这一条路,学着写跋,却始终没有聂封隐来得一针见血及文笔上的精练。
这是她集来的消息,而真正目睹过其面貌的只有一回。那一回短短的谈话。
让她永生难忘。
走了一阵,来到熟悉的大通铺。里头简单的家具暂时移到院里,几名壮汉将一叠一叠的纸搬进来。
“璇玑姊!”刚从大通铺出来的如敏正提着水桶,一瞧见是璇玑,立刻又惊又喜的:“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伺候三少爷吗?还好吗?有没有受到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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