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公子》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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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芸有些瞠目结舌,愣愣听着他就地开堂授课。从二十岁年轻不注意讲到七十岁身骨衰败……是不是烈日当空,这位数字公子嫌无聊,拿她来打发?
为了不伤和气,她始终微笑以对。
忍啊忍……真正的忍功是人家泼粪还能面带潇洒的笑容,她这种小小的左耳进右耳出很容易做到的。
一炷香过去……两炷香过去……她的脸皮抽动着。
「这样吧,晚点我写份药单,皇甫姑娘记得长期服用,保证五六十岁也能像三十岁一样年轻。」他道。
她又差点扑地,多亏她长年练就坚忍的意志,这才没有一脸呆滞。她只是让他解毒一次,没有必要这样包办她的后半生吧?
「五公子药理真是……很精通啊。」
公孙纸理所当然地接受赞美。「云家庄个个都要长命百岁,我当然要多用心在药理上。」
「活那么久也不见得是好事。」她微笑道。
「姑娘怎能这样说?活得久,才有机会去完成自身梦想,就算没有想做的事,那也可以去找,天下之大,总会有想做的,我的理想就是兄弟们活到七老八十,还能健步如飞、面貌如春,你要想想,能跟喜欢的人健健康康共度几十年是多么幸福的事……」
她错了,真的错了。
一炷香过去……忍……忍到闪神也要继续忍……
「……当然,食补也是非常有效,食补与药理双管齐下,如果能少年开始调养,保证可以延年益寿,百病不生,姑娘来云家庄吧,我一定会让姑娘试……」他鼓吹她来。
两炷香过去了……忍字头上一把刀,那把刀终于落下,砍中她疲软过度的心脏,她深吸口气,诧异地看着前方,声音略大:
「闲云公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真是失礼了,五公子,你家公子找我……」狼狈大步跨前追上公孙云,无视车艳艳恨恨的眼神。
「芸姑娘?」
王芸来到他的身侧,气不喘地笑道:「闲云公子,有一事劳烦你。」
「芸姑娘请说。」公孙云道。
「方才我走着走着,察觉好像有人跟着咱们……」车艳艳的天奴们平日都跟随在后,没有命令是不会现身的,她遂道:「我指的是,好像有豺狼虎豹之流的,烦你回头看一看。」
他闻言,嘴角似要上扬又压下,回头看了一眼,道:
「是姑娘多虑了。」
「是吗……」她随口应着:「五公子在后头吗?」
「他在跟何公子聊天。」
她暗松口气。果然人不能看表面,公孙纸年方二十多,相貌俊秀,看似温柔,但嘴巴一开,那就是几个忍字都不够挡。
她装作很有兴致跟九重天外的天仙聊天,他也非常配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她注意到车艳艳放慢脚步,脱离三人行,但她宁愿惹毛车家护法,也不想再回头听一个正值芳华的青年像老公公一样唠唠叨叨的。
公孙云问道:「再过二日,便要分手,芸姑娘真要回白明教吗?」※※
「回是一定要的。小女子毕竟是护法……虽然这十几年来平静许多,护法几乎等同虚设,大权都在教主手里,但,我还是该回去的。」她笑道。
「姑娘那日提及云是闲云野鹤时,语气十分羡慕……」顿了下,他语气同样自然。「如果姑娘能够找到庇护之所,也许可以脱离白明教。」
说得真容易,这世上哪来的势力能庇护她?再者,真有这样的势力,也不会是白吃的午饭,这代价只怕不小。这公孙云,是打算挖白明教的墙角,还是别有居心?
她寻思着,竟揣测不到他心意。云家庄属中立,难道就因为她是救命恩人,所以特地提点她生机?
她下意识摸摸袖袋里的两块碎玉。当日,面对四块碎玉,他面不改色只收回一半,剩下的,等他报完恩再收去。
当日她领他出天林,如今他领她出中原,果然一报还一报,冥冥中自有天定机缘,逃也逃不了啊。她随口闲聊道:
「闲云公子,既然你写史,一定对白明教有所了解,历代左右护法几乎是水火不兼容,到最后,一定是一名护法成为教主,另一名则死于非命。你道,我跟车护法,各属哪种结局呢?」
他闻言,停下脚步,与她对望。
她有点讶异,望进那双称俊但无波的瞳眸里。「闲云公子?」'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他轻微俯下脸,以只有她听见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道:
「教主的人选,早已定下,不是吗?」
教主的人选,早已定下。
就是她。
从她十五岁那年开始,她就已经明白了,不管逃到哪里去,不管装傻多少年,那个位子,一直在等着她。
她慢慢垂下眼。夜风吹来,衣袂展扬,艳红的衣色几乎被黑暗吞噬。
「姑娘。」
「嗯?」她没回头。
「今晚云家庄的人备了衣物,可要更换?」
「不用。」她习惯穿自己的衣物,自然些,安全些。
「要梳发吗?」
「好啊。」她随口道,挑了块大石坐下。她又摸着不离身的玉箫,目光落在脚边映着月辉的小溪,若有所思着。
何哉轻巧取下束环,打散她的长发,轻柔地梳着。
「姑娘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晚会不会有人挨不住美色,不小心生米煮成熟饭。」她心不在焉道。
「……姑娘是指车护法跟公孙云吗?」
不是指这对,还有哪对?她事不关己,一入夜,随便吃了口饭,就带着何哉远离营地。不偷听不偷看,即使香艳刺激,她也如老僧入定,绝不胡思乱想……
虽然她有点好奇闲云公子会有怎番的表情?那样冷情有加的面具会不会掉下来?掉下后的真正神情又是什么?
「以前我没特别注意,她打野食可有失败过?」她喃喃自语。
「姑娘以前年少,自然不会注意。车护法想要的,一定会得到。」他重新束妥她的长发,又问:「姑娘需要补妆吗?」
她想了想,点头。「也好。」看来公孙云在劫难逃了。
何哉绕到她的面前,没有亮起火折子,便开始熟练地为她重新绘起妖艳的妆容来。她看着何哉,忽然又问:
「何哉,你也是中原人,想必跟公孙云有几分相近。中原人拘束,多半是挨不住热情妖媚的姑娘,是吧?」
「……一个年少就位居高位的人,没有坚实的定力,是没有办法在这位子坐久的。」何哉只能这样答。
她笑了两声,不以为然。「这得看什么事啊,人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公孙云也不例外,他一定有弱点,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哉,现在你要回去,还是来得及。即使你有天奴烙印,贺容华也不会嫌弃你。」
何哉沉默一会儿,才道:「我跟着姑娘。」
她也没有追问为什么他一定要跟。反正到最后,他终究会后侮,那现在什么感动的言词都是假的。
「你道,如果我一头白发回去,教主不知会不会放过我?」※※
「除非姑娘死,教主是不会放过姑娘的。」
「你也不必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她够灰心了,用不着再重击她。
「姑娘早就知道让我回去送父亲,定会被教主带回,但还是允我去了,为什么?」他突然问道。
她面不改色,又抚着她的宝贝玉箫,闭眸迎着夜风,道:
「因为……我敬老尊贤吧。」
何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
她笑出声。「反正我说话就是这样了,何哉你要跟着我,就必须习惯我说话的方式。」
何哉点头。「姑娘说得是。既然我跟定姑娘,当然要习惯姑娘的用词。」
她神色还是自然,但执箫的手指却抖了下。
「你去瞧瞧,车艳艳夜袭成功没有?小两口子要还在你侬我侬,就搞清楚公孙纸跟那些天奴到哪去了,咱们今晚就跟他们一块窝,省得出意外。」
何哉静静地退下。
夏日夜风,带点燥热,但空气中却有一分湿意,看来明天大概有大雷雨了。她来回走着,沉思着,忽地发现她手指不定时的抖两下,不由得失笑。
原来,贺容华手抖不是隐疾,而是看见亲生兄长回来,激动地压抑自身情感,却在指间爆发出来。
何哉现今模样,已与年少大有差别,尤其他与她一样,出外皆抹上妖邪的浓彩,贺容华能一眼认出,想必布局已久。
她望着自己的手指,止不住笑意。原来,她的弱点还真不少,一激动也跟何哉的亲弟差不多。
跟定她?
何哉没有明说,她却知道「跟定」二字,包含了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他说得好容易。言知之易,行之难,她可是明白得很。贺容华希冀兄长留在天贺庄,何哉却选择跟她走,其实原因不难推敲,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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