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那人那傻瓜》第3章


可她这会儿死不了,还不得不面对这份尴尬的窘境,她只得用力的攥了拳头,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低声道:“爹,您先回去歇着,我劝劝他。”
“劝个屁!”她爹骂道,“这是我家的地,你凭什么让我走!你把他给我弄走!”
荷花又转了身,拉着长生的胳膊道:“长生,咱们回家吧。”
长生也不理她,也是生气似地用力甩了胳膊,荷花不防被他带了一个跟头,坐在了地上。
大宝见了瞪了眼要往上冲,荷花连忙爬起来去拦,只还不待她站起来,便有围观的村民上来拦了大宝。众人热闹也看够了,眼看真要动起手来,便纷纷上来围着荷花爹劝和。
有说:“你跟一个傻子较什么劲,你这儿气个好歹的,他却傻呵呵的未必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有说:“你就让他干呗,反正这地是你的,就当白使唤傻子给你干活儿了。”
有说:“到底是你女婿不是,你打坏了他,受罪的还是荷花。”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把李氏父子拉走,荷花爹走前还不忘对荷花嚷嚷:“就这一回,明儿再让我看见他来,打折他的腿!”
众人散了,地里只剩荷花和长生。荷花仍是瘫坐在地上,看着长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闷头干活儿。她不气他刚刚说的话,也不气他把自己推倒了,甚至还有些觉得对不住他。这是他爷爷留给他的地,留给他和他奶奶活命的地,却因为她而失去了。
从知道要嫁给长生那时开始,荷花就一直没觉得嫁给个傻子有什么不好,就在今天早晨她还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在家挨她爹的打骂白眼要好得多,这会儿她大概才是真正意识到自己今后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生活。
长生在地里干了整整一个上午,荷花就在田垄上坐了一上午,待太阳升到脑瓜顶上的时候,长生才直了腰擦擦汗扛着锄头往家走,荷花也拍拍屁股上的土跟上。一路上少不得有村民因上午的事儿对他们指指点点,荷花脸上臊得很,只低着头假装没看到,远远的跟在长生后面回家。
进了家门长生撂了锄头便进了屋,荷花则洗了手去做午饭。待饭做得了她便进里屋去叫长生吃饭,长生却是把她的小包袱收拾好塞进了她怀里,道:“你回去,我不要你做媳妇儿了,你把我家的地还回来。”
荷花接过包袱放在了一边儿,道:“饭做得了,吃饭吧。”
长生又拿起了小包袱塞进荷花怀里,一边往外推她,一边大声道:“你走。”
荷花抱着包袱被长生推搡到了门外,险些又栽在地上。长生从里面把门关上,插上门栓把她挡在了门外。
荷花扒在门上低声喊话:“长生,开门,让我进去。”
里面没有应声,透过门缝荷花看到长生扭头回了屋里。她又拍了几下门,终归是徒劳。
时午饭时候,田里干活儿的男人们三三两两的往家走,路过她家门口,都要好奇的打量她,那眼神直让荷花臊得无地自容,她把怀里的包袱藏了藏,可根本藏不住,她知道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村里人都得拿她的笑话下饭了。
第三章
午后,日头足得很,晒得地上冒了白烟。村里静悄悄的,大人孩子全都窝在家里睡午觉,只有荷花孤零零地抱着个包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很快,门前的最后一点儿阴凉也消失了,荷花被太阳晒得有些发晕,她又站起来拍门唤道:“长生,给我开门,我快被晒晕了……”
院里静悄悄的没人回话,她想长生或许根本就没听见,他也许像其他人一样舒舒服服躺在屋里扇扇子睡午觉。荷花心里的委屈这会儿全都溜了出来,她往后退了两步,冲院子里大声喊道:“混蛋长生!你给我开门!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给我开门!你要不开我就揍你!我扇你嘴巴!拧你耳朵!把你打得稀巴烂一辈子瘫在炕上爬不起来!”
荷花在外面喊了一会儿,除了让自己更气更委屈之外一点儿作用也没有,最后终于放弃了,冲着门口骂了两句,抱着包袱走了。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肯定是不能回娘家的,那样她就彻底成了被休的女人了,成亲的第一天就被相公休了,还是被傻子长生给休了,她爹会骂她,她娘会跟她掉眼泪,她再没脸在这村子里待下去了。
荷花抱着包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口,她望望村外的小路,犹犹豫豫的有些害怕,别说她无处投奔,单说她包袱里连口吃的也没有,就这么出走或许会饿死在路上。可转回头望着村子,更觉无依无靠,被男人扫地出门,娘家又不待见她,她如今成了村里的大笑话。
荷花心道死就死吧,左右是条苦命,也没什么吃亏的。她搂了搂包袱,出了村子。
村外的小道一个人也没有,最初她还有些逃脱苦海的畅快,可越往外走越觉得忐忑不安,只
哼起了小曲儿给自己壮胆。走着走着,忽听前方有脚步声传来,她一下就慌了,又怕是村子的里人看到她一个小媳妇儿家家的离家出走,又怕是什么土匪强盗劫财劫色。她正着慌的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前面那人已经拐了出来。
来人却是从邻村给人看病回来的周夫子,见了荷花吃了一惊,看见她怀中抱着个包袱,问道:“荷花……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荷花搂紧了自己的小包袱向后蹭了蹭,一脸的赧色,不知该说什么了。
周夫子不是本地人,荷花隐约记得他来这村子那年自己大概比小宝大不了多少。他岁数不大,在荷花看来至少要比她爹年轻十岁,他在自家办了个小学堂,周围几个村子有人把儿子送来他这儿念书识字,大家便都叫他夫子,只是十来年也没学出一个秀才。
周夫子懂些医术,据说是家里祖上传下的,他们这儿离县城太远,方圆几里都没个大夫,自他来了这地方,附近的百姓有个病痛才算是有了去处。
周夫子是荷花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个书生,大概也是唯一的一个。在她眼中,周夫子和村子里的庄稼汉太不一样了,他的衣裳总是干净整齐得很,哪怕是旧得落了补丁的长衫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很有风度,却比别人穿新衣裳还要好看。他脸上也总是挂着善意的微笑,即便有人对他不敬,甚或说些粗话脏话,他也从来不恼,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和别人红过脸。
荷花还记得小时候一群小姑娘围在一起说悄悄话,都说长大了要嫁给周夫子,又或是像他一样的读书人,那会儿她好像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只十几年了,村里的姑娘一个接着一个的出嫁生娃,周夫子却始终孑然一身,时间久了大家也便习以为常,若某日他凭空蹦出个媳妇儿出来,反是要让人惊诧了。
荷花在离家出走的了路上被周夫子撞见领回了他家,这会儿她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坐在桌边,颇为局促。
周夫子倒显得随意得很,烧了开水沏了壶茶,一边给荷花倒茶一边笑盈盈的道:“我当是什么事,小两口拌嘴吵架常有的事。”
荷花把包袱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接过茶杯低头吹了吹热气,尴尬的小声道:“不是拌嘴……”
周夫子弯了弯嘴角,只道:“荷花,你知道长生奶奶为什么定要你给长生做媳妇儿吗?”
荷花没应声,只在心里嘀咕:因为除了我这个苦命的没人愿意嫁他呗。
周夫子道:“我来咱们村有十几年了,看着你们这些孩子由小长大,长生这孩子是和别人不大一样……村里人说他是傻子,我却说是因为他心里干净,世间的污秽入不得他的眼……”
荷花仍是低着头静静听着,她想周夫子和四奶奶祖孙走得近,自是帮着长生说话的,虽然说得未必不对,可大道理谁不会说呢,她才跟长生过了一日不到就受了这些委屈,将来不定还要如何……
周夫子见荷花似听非听的模样笑了笑,又道:“但他眼里有你,他认得你,能叫出你的名字,还愿意和你说话……”
荷花想了想,好像还真是,长生基本上是不和人说话的,别人和他说话他也不理,相比来说对她倒还算是“亲近”的了。再又一想,她从小虽没少欺负他,可也没少帮着他,他识得自己的名字,和自己近乎些可不是应该的吗。
周夫子见荷花神色有所缓和,拍了下脑门儿道:“看我,只顾着给你倒水了,这正当午的你也该饿了,今儿就在我这儿随便吃点儿吧,我手艺不好,你凑合凑合。”
荷花回了神,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不,您别麻烦了。”
周夫子笑道:“不麻烦,长生那孩子总帮着我挑水劈柴的,你来我这儿也不算外人了。”说完便出去做饭。
荷花在周夫子家吃了午饭,又说了一中午的话,周夫子自然没少提长生,荷花知道周夫子一则是给她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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