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女》第70章


也是因为这样,我这两日有时会觉得头晕目眩,这一泡澡便更明显了,若不是安迟听到响声,叫了小二姐进去看看,我大约就要带着孩子归西了。
命是捡回来了,可人情却是欠下了。
欠谁的不好,偏偏欠他人情,还是第二笔,叫我往后怎么还?
我心情复杂,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在大堂看到他时,不知是对他笑好,还是仍旧摆出一张冷脸。
做人难啊!
倒是与他一起的那位大师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她一身浅黄色广袖长袍,手执锡杖,明明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女子,一头长发却纯白如雪,面孔美艳却诡异的白中泛青。还有她双手,指甲发黑,像是淬了毒,额间和手背上还繁复地描绘着黑色花蔓。
她见了我嘴角微勾,漾出一抹艳冶的笑容,看着让人觉得她不似凡人,倒像妖魔。
“颜小姐,这也是要启程啊!”
我正看得心底发寒,安迟忽然出声道,让我不得不向他打了个招呼。
“正好,弥月大师,这位颜小姐刚刚怀上了子嗣,”安迟转过头,对那女子道,“不如大师为颜小姐看看,到底是男是女!”
听到他提起孩子,我反倒有些紧张,不由捂着小腹,心里却对这弥月大师有些戒备。
她微微垂眼,看了一眼我捂着小腹的手,笑容又深了几分:“依本尊看还是不必了,不论是子肖母还是女肖父,孩子都必是人中龙凤,男女又有何关系?”
知我戒备,便推脱了,话也说得滴水不漏。
我定了定神,向她拱手道:“在下要先谢谢大师的吉言了。”
寒暄了两句,容锦便过来喊我上车,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弥月一番,便挽着我上了车。
随着马蹄声连着车轮声渐渐响起,窗帘被风刮得呼呼作响,沿路的风景也倒退地越来越快。
今日云销雪霁,朝霞映雪,难得的好天,却分外干冷。
车内的小炉上温着羊乳,热气阵阵,奶香淡淡,暖得恰到好处。
正好客栈的小二姐说,家中养的母羊刚生了小崽,奶水充盈,孕妇喝了滋养,容锦便问她买了些,留着给我路上喝。
冷霜见瓷钵中的羊乳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奶皮,便将它倒入了小碗中,又加了一勺蜂蜜,才递给了容锦。
容锦细细将蜂蜜拌匀,端到了我的面前,轻声道:“特意给你弄的,快喝了。”
那羊乳刚一靠近,我便觉得膻味熏人,直冲脑门,低头便干呕起来。
容锦赶紧放下手中的碗,一边为我抚着背,一边紧张地道:“昨天还好好的,什么都吃得下,今天怎么就吐了呢?”
“那味道,我受不了……”我抬起头,已是眼泪汪汪,顺着气对他道。
“玉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天把你装坏了,”小石头见了有些惊诧,拉着我的手忧心忡忡地道,“昨天下午我本来要去看你,走到你们房间门口,便看到那个叫安迟的哥哥也在那里,他见了我便把我拦住了,还把我送回了去,叫我不要打搅你和容锦哥哥……”
“姐姐好好的,没事!”我听了赶紧道,说着又从手边的小柜中取了些零嘴小食递给他,让冷霜带他玩一会。
再看容锦,面上已微微泛红,我有些尴尬,却碍着外人在场,不好细说,便问起弥月的事。
容锦正了正神色,沉吟了片刻,回忆道:“弥月倒是没听说过,落月倒是知道,我刚到秦州时曾有落月教的人在小镇里宣扬教义,被人举报到了府衙,东齐与西秦关系甚密,自然不会允许落月教公开接收信徒,便将她们赶走了。”
“那弥月自称教主,应该不是岐山教的,西秦的国师,怎么会好端端地来东齐,而且据说现任国师是上一任的转世,现在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孩子”这些都是我去秦州之前在一些西秦史书上看到了,便依着书上说的推测道,“那是落月?”
容锦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弥月额头和手上的花纹我倒是见过,是落月教的教主印。”
我一愣,有些不得其解,一个西秦的邪教,跑到他国来做什么?
想在东齐扎根,重建当年的辉煌?
还是想寻求一方势力的帮助?
前者似乎不太可能,东齐不会不顾西秦的意愿,放任了它成气候。
那就是后者?
“这些你还是少操心,”容锦扳正了我偏着的脑袋,浅笑道,“先把自个的身子养好,你现在可是两个人的身子。”
我这才垂下头,默默地瞧着肚子,嘴角微勾,忍不住轻轻抚摸。
忽然,一只手覆了上来,柔软而又温暖,我抬起头,正对着他的侧脸,暖阳镀在他的脸庞,带着细润的金黄色,他嘴边漾着一抹浅笑,甘甜若饴。
雪停之后,行路就变得特别顺畅,不过三日便到了京城。
冬季的京城是灰色的,今年犹是如此。
天空阴霾,城门青灰,白花白布,阴沉欲死。
大皇太后薨,女帝下旨,京城的百姓三月内不得婚嫁娱乐,而皇亲国戚则是一年。
诸如勾栏院歌舞坊之类统统停业三个月,临近岁末,许多人家可能连年都过不好,不得张灯结彩,不得披红挂绿,爆竹烟火更是不可以。
这便是皇权。
皇室无家事,有的都是国事。
京城的最高处是皇宫的昌合塔和与其比肩的昌合钟楼,寒风送来撞钟的声音,浑厚苍劲,在天空回荡不休。
我们返京的第一件事不是归家,而是进宫复命。
接人宫轿早已候在了点翠门,我和容锦两人一人一顶宫轿,穿过重重的宫门,层层的楼宇。
申时过后,大内一片死寂,空荡荡的,难见人迹,便是有也没人敢在大丧期间随意喧哗。
举目望去,只有蒙了灰的残雪,苟安于琉璃瓦的缝隙间。
女帝的御书房设在千松竞翠、泓波淙淙的飞泉宫。
女帝身体不佳,却异常勤勉,多数时候都在理政事,而太医院认为飞泉宫是最适宜养生的宫殿,女帝所以便把寝宫也按在了此处。
进了御书房行过礼,我才发现,原来太女也在。
她已不同以往,不再是个会撒娇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沉稳的储君。
一身明黄色的三尾鸾鸟朝服,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孔,丝缎包裹着纤细的身段,脸上却带着与年龄相悖的老成。
她见我虽是眼睛一亮,却也只是安静地轻轻点头,微微一笑。
我惘然地俯身行礼,心安了七分,也失落了三分。
秦州的事表面看来办得十分妥当,眼下的秦州也算是现世安好。
只那传说中的黑刀军行踪成谜,到现在还是不知真假,连前两日容锦派去跟踪安迟的侍卫也都铩羽而归了。
似乎暗处有人在蠢蠢欲动,却让人摸不着头绪。
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自然不可回禀,更何况“黑刀军”这三个字还是从前颜家的祸根。
所以关于黑刀军的部分,我也只能含糊地带过,只说发现了一股不知名的势力。
女帝听完我的禀告,眉头越锁越深,垂目思索着。
御书房内无人敢出声,静得只听见炭炉中银炭爆裂的轻响。
我低头看着地上织锦花纹,冷汗渐渐从背上渗了出来,似是感官失调,不知道时间是不曾流淌,还是早已逝去了千里。
忽然一个宫侍匆匆跨进了宫门,向女帝行了个礼,凑到女帝耳边说了两句,刚说完,女帝的脸色已是一片阴沉,宫侍惶恐地退了一步,垂首立于一旁静候。
“太女,你也好久没和你姑姑见面了,正好她和你……”女帝站起身子,缓了缓神色对太女道,“呃,你姑父回京,你就带他们去东宫代朕好好款待吧。”
说完,她便随着那宫侍匆匆出了宫门,只留下我们三人原地跪安。
我松了口气,腹议道,不知何事如此要紧?
自京如被册封为太女,便搬到了东宫。
东宫是整个大内最远离后宫的地方,大概也是除了冷宫以外,最冷清的地方。
太女却不在意,说这和从前住在太皇太后那里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从一个地方搬到了另一个地方。
太女入主东宫不久,还未来得及纳谋士,也只有一位少保,便是容信。
至此,女帝便彻底将整个容家拉到了太女的背后,与颜家一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暮霭沉沉,内殿昏黄。
清丽的宫人素手掌灯,无论是精美细致的宫灯,还是银丝盘织的烛台统统都被点了起来,随着明亮摇曳的烛火一道道点亮,渐渐内殿变得明如白昼。
谈完了正事,太女便看着我和容锦,微微翘起了嘴角,面上的神情像是了然,又像是意外。
“小姑父!你可算如愿了!”太女挑起眉,戏谑道,“你跟了我小姑姑,辈分见长!”
容锦听了也不驳她,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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