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莲落》第59章


“公……”江御楼勒紧马缰,忙跃下马来。
我急急地循声而去,远远地在一个琴馆前伫了步。
是锦瑟的琴馆——“无端”。
无数的百姓站在琴馆之外,静静地聆听由里面传出的曲子。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变得很轻很轻,甚至,他们都已忘记了呼吸。毫无疑问,每一个人的脸颊上都留下了两道深深的泪痕。
整个洛城都沉浸在这首哀伤的曲子之中,仿佛整个洛城的莲花再一次地落尽了。
我站在人群之外,怔怔地,想起了隐莲与我分离的那一日,他单薄而孤寂的背影。那日,风卷起了他的长衫,却撼动不了我沉重的锦袍。他一步一步走出我的视线,很慢很慢。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难以逾越。
余音未了,千弦尽断。
我却早已,泣不成声。
江御楼温热的手掌安慰似地搭在我的肩膀上。
“这支曲子很动人。”他轻轻说道。
我肿着眼朝他看了看,擦掉眼泪。点点头。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腾出一条道来。只见一名锦衣美人与一队琴师抱着断了弦的古琴从馆内走出,又被人们团团围住。
“姑娘!这首是什么曲子?”
“能告诉我们这是谁写的曲子?”
“此曲名为《洛城莲落》。”锦瑟从人群中走出,余光落在我与江御楼的身上,不觉一怔,但还是微笑着回应他们,一字一字说得格外清晰,“是闇神殿的隐莲,隐尊主,写给已经分离的爱人。”她直直地看向我,面无表情,“因为他们分别的那一天,正是洛城莲花一夕落尽的那一日。”
莫道世间断肠曲,
最是洛城莲落时。
第七十四章 左右为难
秋暮,乱洒衰荷,珠雨颗颗。
菡萏香销,翠叶残冷,西风愁起,终不堪看。
回到宫中,我独自一人立在乱荷零落的水塘前,反反复复回想着锦瑟说的那几句话。
她说:此曲名为《洛城莲落》。
她说:是闇神殿的隐莲,隐尊主,写给已经分离的爱人。
她说:因为他们分别的那一天,正是洛城莲花一夕落尽的那一日。
“洛城莲落……”我叹了口气。像是把胸腔里的一切都叹了个干净。身体里什么都不剩,空的。秋风凉凉地掠过,擦过我蹙起的眉头。
只是,再也没有温柔的指尖来将它抚平了。
隐莲,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这支曲子,分明又唤醒了我对你的眷恋和痴狂。
如果你亦爱我,为何那日不愿说出那几个字,而是选择离开?若那日你回头,向我伸出手,对我说:“绿翘,跟我走。”是不是一切都不再是现在的样子?
我仍清楚地记得,曾经的某一日,你坐在高高的雪锻软轿上,向我伸出手来,微笑如水的模样。
你的手向我伸出,你说,绿翘,跟我走。
洛城下了那一年的第一场雪。
莲,我可以违心地告诉别人,我会忘了你。但我骗不了自己,原来我,仍是爱你。
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很慢很慢,很轻很轻,像极了某一个人。
我欣喜若狂地转过身去:“莲!”
那人玄色的龙袍在秋风中猎猎,干冽而沉重地响。隐玉敛容,沉声道:
“还是忘不了么那个人么?”
“是。”
“可惜,你是我的女儿。注定不能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
“你别忘了,这个江山曾经可能是他的。”
“他已经放弃了!如果我没有想起所有的事……我和他已经……”
隐玉打断了我的话,目光如水地落在我的脸上,温柔的语气一如当年:“绿翘,在父皇和隐莲之间,你会选哪个?”
“我……”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至亲和至爱,叫我如何选择?
隐玉走到我的面前,伸手将我揽在怀里,仿佛回到玉龙山庄那时的岁月。他的声线轻柔:“绿翘,你会站在父皇这一边的,对不对?”
我咬着唇,直到下唇出现了一道白白的月牙。头抵在他的胸口处,一直一直地盯着地面,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绿翘,你和你娘一样,不仅容貌,甚至连性子都一样。”隐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我不希望你走跟你娘一样无望的路。她不该爱上我,就像你不该爱上隐莲。我和隐莲都是城府太深的人,身上背负的东西又太多,根本无法好好来爱你们。”
“我想,母后不曾悔过。”
“因为她有了孩子,就是你。”隐玉捧起了我的脸,轻声道,“孩子就是两人之间永远无法割断的牵绊。你身上的血,融合着她和我的。你母后虽不悔,但却一直过得很苦。而我,是最不愿让她受苦的人,我是多么希望她幸福。即使,我已经没有资格给她了。”
“所以你要拿掉我的孩子……可是当年,为什么不带着母后走。走得越远越好……”
“是命啊。落缤一出生便是皇后的命相。”他的目光一黯,“我们都试着去改变了。但是,还是一步一步,走向最初设下的局。死的死,伤的伤,一个都逃不掉。”
隐玉离开时,对我说:“绿翘,江山只有一个,而我与隐莲,或许只能活一个。明年上元灯节,武林大会将再次召开。到时候,我会揭露隐莲的身份。若你不想他被江湖中人乱剑斩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死在你的手里……若你动不了手,御林军会出动灭了在场所有的人。到时候,死的将不止是他一人。”
我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光影交错,看不真切。
隐玉,我的父皇,你一开始,就没给我选择的权利。
我这才意识到,他是我的父皇,可首先,他是皇上,天下与权利淹没了他。我成了他棋盘中的一粒棋子。
而我,也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单纯直白的绿翘。经历了太多的事,人亦会变的。
我甚至不知该为谁感到悲哀。
十四岁,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
那时候所有人都在。清冷淡定的风渊,调皮伶俐的靳川,柔美贤淑的红泪,艳惊四座的秦斐然,温润如水的玉疏。
那时候的我爱笑爱闹,什么都不在乎。只想着闯荡江湖,仗剑走天涯。
十八岁,第二次参加武林大会。
有些人已经不在。有些人已经变了。一个个都像是褪了色的锦绣屏风上的人物。
时间翻转,横亘于我们所有人的面前。
原来我们都无力挽回。
暗香阁因为失去了上官倾眉,早已与她一同湮没于江湖。
没有红衫少年清歌,黄衫少女飞舞。武林大会的开场,竟有些寥落。
隐玉仍是以玉龙山庄庄主的身份参与,久未出现于江湖的他,得到了江湖人士的热烈欢迎。那张银质面具覆住了他的面容,一如当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穿着青色的男装,成了玉狐公子陆七傲。静静地站在他的身侧,亦博得了众人的大肆吹捧,一声声“玉狐公子”,叫得我连连苦笑。
“玉狐公子,久未见您与清蕖公子的踪影。缘何您会与玉庄主同行?”
“玉狐公子,传闻您与清蕖公子已经分……啊哈,您知道我的意思……不过,为什么呢?”
“玉狐公子,清蕖公子他……”
我和隐莲的名字,无论绿翘和隐莲,还是陆七傲和秦斐然,永远都是并排连在一起。
尽管,我早已无法与他比肩而行。
正当我被问得头皮发麻,口干舌燥之际,只听得远处传来悠扬的丝竹之声,一缕若有似无的莲香飘渺而来。
所有的人不知为何,皆大骇。
他们瞪大了眼向声音与香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时间,鸦雀无声。
第七十五章 倾国倾城
八列着深紫长衫的美丽少女持着巨大的青柄墨莲款款而来。
位于中间的一乘十六人抬的雪锻软轿离众人越来越近。长长的雪纱从那软轿的顶部向四周垂落,清风扬起,轿中坐着的着雪色衣衫的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四匹雪色的宝马随着软轿往前踩着碎碎的步,每一匹马上都坐着我再熟悉不过的人——浅镜,洮花,洛水,泠月。
浅镜和泠月……真好,你们都没有死。
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满心欢喜。
“看来,我倒是小看了隐莲。”隐玉冷笑了一声,转身走向黑狐皮裘铺就的红木椅。
那软轿里的人低低地说了一句话,浅镜便扬起了手示意那庞大的方阵止步,并高声道:“闇神殿,隐莲。前来参加武林大会!”
全场哗然。
“什么?!隐莲?那个魔头?!”
“他不是从来不露面的么?传说他的功夫出神入化……哎,他长得是个什么样?”
“说不定是个极丑无比的秃子!”
“闇神四使都出来了,莫非这次闇神殿要大开杀戒?”
“慌什么,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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