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莲落》第65章


谁知那女娃异常开心地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喜道:“小哥哥,你的眼睛真漂亮,我真欢喜!”眼底的真挚与单纯一览无余。
雪瞳少年微微颤抖着睁开扇子一般的睫毛,雪瞳半露,眼中浮起一层水气:“谢谢……少主赞扬。”
“小哥哥,你可以叫我绿翘。”
“绿……少主。”九岁的小风渊迎着玄衫男子的目光,与灰衣小靳川单膝及地。
他的嘴角却微微勾起,心里暗暗诧异地问自己:这,便是微笑吗?
这便是风渊一生真正的开始。
第一个说他的雪瞳漂亮的人。
第一个紧紧抓住他的手的人。
第一个用那样清澈的目光看着他并向他微笑的人。
许多年后,当浅镜与他并肩坐在玉龙山庄的那株桃花树下,问他是否能让她代替绿翘的位置,住进他心里的时候。风渊摇摇头,浅浅一笑,他说:可惜那年给予我一颦一笑的人,不是你。
浅镜在那一刻终于释然:我们终究还是相遇得晚了。
“风小渊!你给我出来!”绿小翘叉着腰,冲着一间门窗紧闭的厢房大声嚷嚷着。
“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我就……”只见她愤愤地一跺脚,一咬牙,“一!”
厢房里什么动静也无。
“二!”绿小翘慌了神,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老长,直到接不上气来憋得满脸通红。
厢房里依旧无声。
“三……”
那个“三”字还未冲出口就突然变得很小声很小声,绿小翘终于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扒在窗台上,轻轻掀开了窗子。
屋子里黑洞洞的,竟然没有点灯。莫非这个比谁都勤快的家伙在大白天睡觉?!
绿小翘眼骨碌一转,学猫叫唤了几声,见没反应便将窗子开得更大了些,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满手满脸的灰。
踮起脚尖,一步,两步,扑!
“哎哟!”没预计好距离,额角竟磕到了床沿,一股热热的东西伴着疼痛的感觉流了下来。绿小翘下意识地伸手一抹,粘稠的感觉,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倒也看不分明。
门猛地打开了,阳光大量涌入。竟是满掌的鲜红。
站在门口的少年倒先是被吓了一跳,忙奔了过来抓住她的手,又瞧了瞧她的额头,平静的眼波里现出了一丝慌乱:“怎么那么不小心把额头给碰坏了?!”
绿小翘瞅着他又瞅着自己的手,这才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大哭,口中含含糊糊嚷嚷的却是:“风小渊……你终于肯理我了!哇……”
于是眼泪鼻涕都蹭在风小渊的蓝衫上,包括那鲜红的,绿小翘的血。
突然一下子就心软了,看着她磕破的额角没由来的心疼。
可是,明明该让人生气的是她。
昨天偷偷带她下山去集市玩,竟然走丢了,害得他一通好找,失了魂一般差点将整个洛城都翻了个遍。幸好最后她一脸兴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可却是一副一点都不知悔改的样子。气得他索性闭上了嘴,不再和她说一句话。
可是他知道自己永远对她是没辙的,就算是她要他偷偷带他下山去玩,明知要被主上处以鞭刑,却也心甘情愿。
于是,风小渊在给一脸可怜相直嚷额头好疼的绿小翘上药的时候,悄悄地按了按自己背脊上新添的鞭伤。
“其实,我是来给你这个……”绿小翘眨眨眼,从腰上解下一样东西,献宝一样的双手送了过来。
是一管竹箫。湘妃竹制的管身,翠黄相间,泪斑点点,暗蕴光华。
“我知道你喜欢吹这玩意儿,昨天我在集市上找了好久,终于被我发现了!”绿小翘越说越兴奋,抚掌大笑说,“我告诉你哦,那老板很笨呐!宁可要我脖子上的那颗大珠子也不要银票。我可算是拣到宝了!”
“你昨天和我走散就是为了去找箫?”
“是啊。”
“你把夜明珠去换了这管箫?”
“对啊。”
风小渊握着那管箫,突然觉得背上的伤不疼了。
“还有,还有。”绿小翘一脸坏笑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
风渊有些犹疑地靠了过去,突然被她抱着脑袋亲了一下脸颊。
他满脸通红地听到了她咯咯带笑,附在他耳边讲了一句轻得不能再轻的话:“生日快乐。”
他怎么会不记得呢?今天是他的生日,而那生日便定在与她相遇的那一天。
——嘉宁元年,五月初七。
因为,那是风小渊一生真正的开始。
第二弹
“哗啦啦——”又一张写满墨字的薄笺被扬在半空,“嗬!”一只莹莹玉手从中霍然劈破,那薄笺突得地裂成两片。
“哎——”那手的主人大声地叹了口气,双手支着脑袋望向窗外,“就算写了他也不回啊……”
只见那张水杉木的案几下,是堆积成山的薄笺碎片。黑白相间,漫漫如海。
“镜子镜子,我发现了个好——呃?!”一个清嫩得如银铃般的嗓音因那满地的薄笺而戛然而止。那把声音的主人愣了半晌,突然指着她大笑起来:“果然是个白痴!居然还学人家写情书!哈哈,哈哈哈哈……”那抱在怀里的小雪貂被震得一颤一颤。
“不要你管!”一叠厚厚的薄笺毫不客气地招呼了过来,顺带着盛满墨的砚台,还未干透的毛笔,插满各色毛笔的笔架……
浅镜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把眼前所能见到的东西统统扔向了嘲弄她的洮花。
洮花亦不示弱,仗着身子小巧轻灵,施展腾挪躲闪的功夫,那些东西竟是没碰到他分毫。可是……
“喂,你玩够了没?”洮花一手提着小雪貂的尾巴,阴恻恻地站在那儿。头上竟插了一把如开了花般的大墨斗,一对小小的耳朵上不偏不倚地也夹了两支毛笔。
浅镜的指上功夫果然高上几分。
看到眼前着个穿着锦衣的绝色丽童,头上顶着一团蓬松大白毛,耳朵上亦是如此,神情诡异地看着自己,浅镜捂着肚子笑岔了气:“倒和你家小白像兄弟了!”说罢,还火上浇油地拿了面铜镜给他一照。
“臭——镜——子——!!”最爱面子的洮花被彻底激怒,扭曲着小脸一把将手中的小雪貂甩了过去。
“啊——!!”这下轮到浅镜上蹿下跳了。
满地的薄笺被她搅得纷乱地扬起,上面开头的几个字依稀可辨:
——风渊,
——我喜欢你。
“风渊,我喜欢你。”
风渊雪瞳微睁,悠悠醒转。
唯记得梦中有一绿衫少女笑容恬然,握着一束“星眸”小花对他说了那样一句话。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风小渊你从实招来,做了什么好梦?居然看见你笑了!”那绿衫少女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的上空。一双乌溜溜的漂亮杏眼一眨一眨的,右耳上的紫晶钉散着幽幽的光亮。
风渊看了她一眼,脸微微有些发红。但仍是小心地掩盖了过去。
那少女翘着腿坐在桌子边上,顺手倒了杯茶,毫不避讳地看着风渊仅着亵服,有些别扭地起了床。终于他被看得红到了脖子根,于是坚决再坚决地把她推了出去,低声道:“我要换衣服了。”
“怕什么,又不是没看过。”那少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用邪恶的目光赤裸裸地看遍他的全身上下。
“那是因为你那时候小。”风渊好不容易恢复了淡然的神情。
“有什么要紧。”她撇了撇嘴,顺口道,“我就把当你哥哥看啊。”
于是,那淡然的神情维持不住了。于是,他不顾她的反对重重地关上了门。
因为她的那句话——我就把你当哥哥看。
就那么轻易地击碎了那个梦境。
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吧,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什么都跟她讲,她谈论最多的人,她梦到过的人,一直一直都不是他。
甚至十一岁那年上元灯节后,她梦里的主角从玄衫男子换成了戴着玉狐面具的白衫少年,也不曾让他做个配角。
与生俱来的不善言辞,沉默寡言,让他从一开始就落了劣势。
所以从不曾告诉她,那个将熟睡的她从房顶上背下来送回房的人,是他。
所以从不曾告诉她,那个只能在她熟睡中轻声唤她“绿翘”的人,是他。
所以从不曾告诉她,那个他喜欢的人,是她。
于是,还是做回那个冷漠淡定的少年。将浅镜写来的那一封封从未拆看过的信笺放在一边收拢整齐,静静地穿上了蓝衫。当手指无意间触摸到左耳上的紫晶钉时,没由来的有些欢喜。
这是他们唯一共有的东西。
等他开门的时候,她早已不见了踪影。刚才他依稀听见有侍女向她回报主上回来的消息,想必她是急着见她义父去了。
“义父,再过几天就是上元灯节了。还有,我已经满十四岁了!”那绿衫少女扯着玉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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