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公主 作者:侧影芳华》第59章


雪花马上融化在掌心。一片雪花,看起来那样细小脆弱,可是,即便融化,也一样执著地用它一滴水的力量润泽大地。她于是想起妇女联合会里那些女性成员们。虽是女子,在她们身上她一样看到对国家的拳拳热爱、对民族命运的殷切关怀。那种抛却一切的耐苦坚韧,让她不得不感动。
施如玉道:“金陵女子俱乐部明天剪彩仪式,邀请联合会的妇女领袖参加,你可有空?”
“妇女推销队联盟和金陵女子大学同学会都邀请我参加活动,我想恐怕排不开了。”
走向前厅大门,隔着落地窗,看到南天明站在窗前,正向这边看着。
罗卿卿紧走了几步,走进屋里:“天明,有事找我?”
南天明点了下头,却没有马上说话。 
“出了什么事?”她心里一紧。
南天明终于开口:“崎岛国发兵了。”
虽然早已知道两国已到不打不成的地步,突然听到这则消息,她还是如遭电击,从头皮一直麻到脚底。听到身边施如玉也大声惊叫了一声。
她走向瞿东风的书房,他事务繁忙,她也工作缠身,这几天几乎没有见过面。这时候,她想去见见他。内忧外患,她知道,他心里的压力比谁都重。
南天明却追上来,把她叫住:“这里有封你的信。”
她接过来,竟是瞿东风写给她的。
信不长,字迹也有些潦草。想是他忙里抽空,匆匆写就的。信上写道:
“卿卿吾妻如晤:
吾今写此书与汝相别矣!
今贼来犯,决予痛歼。汝看此书时,吾已策马东去。誓身先士卒,与贼血战!
未当面话别,以手书代之,唯不忍执手相看泪眼矣。汝其勿悲。
吾至爱汝!常愿与汝朝夕不分,形影不离。然遍地腥云,满眼狼烟,国危如是,家亦难安。吾不奋起以争,何来吾妻吾儿之欣然乐土?
卿卿吾爱,汝勿忧吾。吾为军人,守土有责,尺地寸草,岂容放弃!守土安邦,名正言顺。决心至坚,苍天必佑!”
她反复看了两遍,慢慢合上信,问道:“部队已经开拔了?”
南天明道:“是。”
她又问道:“这场仗好打吗?”
南天明道:“敌人的武器装备远胜于我们。不会是场好打的仗。”
她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卿卿……”南天明在她身后唤了一声。
她回头,淡淡笑了一下:“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然后,又对施如玉道,“女子俱乐部的成员大多是有身份的太太,我想我该答应她们的邀请,希望能够说服她们为御敌慷慨捐赠。请你去帮我准备一下。我想回房休息一会儿。”
施如玉看到罗卿卿脸色苍白,有些担心:“我陪你回房间吧。”
施如玉陪罗卿卿回到房间,看到她把瞿东风的信放进抽屉里,然后手扶住抽屉,好久没有转过身,肩膀剧烈地抽搐起来。
施如玉赶紧走过去,轻拍着她的后背,递上手绢。她接过手绢,捂住嘴,强迫自己忍住哽咽:“如玉,帮我拟一份关于募捐的讲演稿好吗?”
“你情绪不大好,还是先歇歇。我看明天的行程太满,我帮你重新安排一下。”
她摇头:“他去前线作战,我在后方就要担起辅助的责任。大敌当前,哪一件事不要争分夺秒?你不用管我,去写稿子吧,写完了,送去各大报社刊登出来。我们要尽力多筹一些,这样大的仗,消耗不会小。”
第二天,瞿东风亲率师部增援沿江重镇、阻击崎岛国军登陆的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
金陵女子俱乐部门前,拉开长长的红色彩绸,剪彩仪式上的人们却没有一点热烈高兴的情绪。似乎有一层无形的黑云压在金陵城头。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惴惴不安。
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缓缓停在门前。
俱乐部的负责人员急忙迎接过去。
之后,人们看到车里走出一位穿着红呢大衣、年轻而美丽的女士。她目光平静,脚步从容。在一片掌声里,她没有走向备用剪彩的红绸,而是径直走向大堂正中的讲台。
施如玉事前已经交待过俱乐部的负责人。主持人看到罗卿卿走过来,立刻对台下说道:“大家都知道,崎岛国人打来了。大敌当前,瞿司令亲自率部上阵御敌,其身先士卒之精神实令我等至堪景仰。今天,我们十分荣幸邀请到瞿夫人出席剪彩仪式。请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瞿夫人为我们致词!”
雷鸣的掌声里,罗卿卿款款走向演讲台,扫视了一眼台下,满眼都是珠光宝气的贵妇名媛、和惶惶而期待的目光:“各位女士,各位先生:今日蒙贵俱乐部邀请,觉得非常荣幸,同时也觉得非常遗憾。俱乐部本是娱乐之场所。可是,战争开始,就是社交享受停止的时候。我们的父兄,我们的丈夫,我们的儿子,为了保家卫国在前线浴血作战,我们这些在后方的妇女,难道还能忍心娱乐?还能忍心欢会?”
听到这里,台下有些女人掏出手绢,擦起眼泪。
她在台上继续说道:“不要流泪,不要伤感。眼泪只能表达懦弱。敌人敢来犯我疆土,就是误以为中国人是懦弱可欺之辈。我们要做的事,就是让他们看到中国人的坚强和勇敢;要他们看到,我堂堂中国之内,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也敢鼓起勇气,跟他们誓死抗争下去!”
她的话立刻激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她看到,台下有的女子揩掉了眼泪,原来惊慌茫然的眼神里、焕发出灼灼激动的神采。
她在讲演最后说道:“国家是家庭的壁垒。没有我们的国家,就没有我们的家庭。我们不埋怨苍天,也不伤感命运。中国应付国家灾难和个人祸患的哲学态度,自古以来,只有埋头苦干!”
“瞿夫人,请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台下,一个年轻的小姐忽然站起身,高声喊道。
“是啊。我们要给国家做贡献!”“请告诉我们做什么!”马上更多的人起身呐喊起来。随后,台下所有的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她眼里也涌动起激动的泪光:“现在,我们能做的事主要有两项:其一是协助补给;其二是赡养难民。金陵是我们军队的主要基地,前线的战争,要依靠我们后方的补给。战争炮火还会将许多群众驱逐到内地。如果我们能捐输出力,组建战时妇女后援队伍,筹办难民收容所,这些都将是非常切实的贡献和帮助。”
一名女子站起来,慷慨道:“我提议将俱乐部改建成难民收容所,大家可同意?”这个提议立刻得到十分热烈的响应。施如玉能写一手好字,当即现场挥毫,书写下“金陵难民收容所”这个新的名字。
捐募箱在一双双手间传递。一件件珠宝首饰,离开了云鬟翠袖的主人,噼噼叭叭落进捐募箱内。
箱子传到罗卿卿手里,她褪下所有随身佩戴的首饰,投进箱内。最后,她的手指在耳边滞住。指尖碰到耳环上的小宝珠,那珠子上的一点温润、好像能透进心里,勾牵出藏在岁月深处的许多泪光和欢笑来。
她犹豫着,还是把耳环摘了下来。
青葱玉手轻轻一松,一对小宝珠掉进贴着红纸的木箱内,发出玲珑动听的声响。
回去的路上,施如玉道:“真没想到,你把定情之物都捐出去了。”
罗卿卿道:“那对耳环前朝的老太后戴了一辈子。要是宝丰帝在天有灵,你说,他是高兴她的女人留住他赠的耳环?还是希望他的女人倾其所有,保住祖宗几百年的江山基业?”
经几寒流雪雨纷
是年春节前后,崎岛国军向金陵分三路发起进攻。四日之后,崎岛国军队突破佳定、泰伧一线的设防,向金陵外围阵地发起疯狂的攻击。
在陆地攻击的同时,金陵东郊的上空也展开激烈的空战。双方的飞机象黑压压的鸟群一样在天空交织盘旋,射击的枪声,历历可闻。
汽车穿过几条曲曲折折的窄巷子,来到老江口。汽车停在下关渡口。
瞿东风走下汽车,把已经挣扎到精疲力竭的卿卿抱出汽车。
寒冷的江面上,一艘英国渡轮徐徐驶来。船身在江面上划过一道长长的白线。
离别也在内心里划出长长的伤口。他的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她就势抓住码头的栏杆,死死地抓牢。他不得不停住脚步:“卿卿,我跟说了多少遍,这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必须走。”
“我没有任性。恰恰相反,我清醒地知道我必须留下来。”
“你难道不知道金陵有多危险?”
她反问:“为什么你不一起逃走?”
“我是总指挥,当然不能临阵脱逃。”
“可是我是妇女抗战联合会的主席,这是你亲自任命的。如果我第一个逃走,那些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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