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嫣华》第379章


但他看着面前的皇帝,只觉得口中的否定话语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虽然明知道不过是皇帝的奢望,但刘盈此时的神情却因这样的认知而在多日以来难得的明亮起来,凤眸之中也透出了隐藏期待的惊喜情绪。
一时之间,韩长骝几乎不忍卒读,但他却不得不打破刘盈的奢望,
“大家,是大公主。”
自张皇后踪迹不见之后,椒房殿中,繁阳长公主刘芷寻不见娘亲,便常常哭的厉害,只有在自己的阿翁身边才能好一点。刘盈对这个女儿素来疼爱,如今已经是寻不见爱妻,见着女儿的可怜模样,心中恻薄,便干脆将刘芷带到宣室殿伴着自己居住。
但是,纵然有了父亲刘盈的陪伴,终究不能完全代替母亲。也因此,偶尔在宣室殿中,还是会听到刘芷思念阿娘的哭泣之声。
刘盈怔了怔,凤眸之中适才明亮的色泽便忍不住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好好,不哭了,阿翁在这儿——”
繁阳公主刘芷的哭声,便在父亲的安抚之下,渐渐从大哭变成小声抽噎起来,人也依偎在刘盈怀中,一动不动,抱着刘盈的身子不肯放手。
刘盈叹了口气,抱着刘芷抬起头来,环顾宣室殿四周,只觉空空旷旷,说不出的冷清。他和女儿尚还留在原处等待,深爱的那个语笑嫣然的女子却已然不在这儿了,心中惨淡,轻声道,“好好平时最爱黏着她阿娘,之前每次哭起来,没有她阿娘哄着,不到哭累了,是止不住的。如今勉强还好,若再过一阵子,阿嫣还是不回来,好好哭的更厉害些,我也……”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韩长骝瞧着站在宣室之中的这对父女,明明满殿之中都有宫人殷勤服侍,人来人往,肃然静默,但他们站在那儿,没有了那个女子陪在身边,身影看起来竟透出孤寂之感。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中酸苦至极。
……
风打在脸上,有一种疼痛之感。
地宫蜿蜿蜒蜒,从脚下延伸开去,不知前路,亦不知归途,张嫣沿着其中大道奔跑,她也记不得自己究竟已然跑了多久。只知道足上已经沾满泥泞,而她自小娇生惯养,左脚之上伤处已然疼痛不堪,连虚浮的精神状态都无法遮掩的住这样的疼痛。但抬起头来,眼前的地道却似乎依旧无边无际,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出路。
她不敢停下,怕一但停下,透支的精神体力消耗殆尽,便再也站不起来。
但她终究是太过疲惫,再也支持不下去,趺跌在地上,只觉得所有的负面饥渴疲惫感觉渐渐的回到身体之上,而抬起头来,地道依旧无望,不知道身在何处。一时之间,纵然再不甘愿,一种难以抵抗的绝望之感依旧袭上来,心气泄了,却生生从这种绝望中生出一种刻骨的执拗来。
我不服
我不服,我今生今世并无做下恶事,勇往直前,真诚生活,只不过是希望和夫君子女在一起直到老死,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凭什么竟落得个这样惨淡收场?
我不服,
无尽的情绪在烈焰灼过的心头叫嚣着,煎熬的她仿佛在刹那间想要死去:
我爱着的那个男人,我们还没有聚到足够长的时间,我想要牵着他的手,看着岁月白雪的痕迹,渐渐漫过他的眼角眉梢,直到沧桑,口不能言,依旧能够用温柔的眼神告诉他:我是那样的爱你,从不后悔
还有我的女儿好好,我还没有牵着她的手,走过漫漫的长生路,我还没有告诉她:在这有限的一生中,人也许会有各种不完美,但只要我们拥有一颗恒久热爱生命的心,于尘埃中也能够开出一朵花来。所以,你要勇敢,勇敢的面对生命中的一切风暴,也要勇敢的面对下一刻的春暖花开。
地宫之中,张嫣颓软在地上,抬起头来,唯有一双杏核形的眸子,在黯淡的天色之中明亮,熠熠生辉,仿佛烈焰灼烧的玫瑰。
我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却再也没有力气从这儿站起来只能在这孤单的地宫之中慢慢等待,等待命运给自己下一个判决。纵然心中有再多的不甘,竟也没有一丝办法可想,命运的残酷之处,不过如此
一时之间,张嫣放声大哭。
……
“大公主,”小黄门王喜的笑容有些勉强,“这儿不好玩,还是让奴婢伺候你回宣室殿吧?”
刘芷却“充耳不闻”,只是好奇的仰着头,打量着面前的这座殿室。
这些日子,她留宿在刘盈的宣室殿。繁阳公主是皇帝的爱女,初生即封长公主,这些日子,刘盈怜惜她病弱失母,也不怎么拘束于她,宣室殿上下就更加没有旁的人能够管的住这位年幼的公主。由得她在闲暇之余走遍了宣室殿的每个角落。
如今,她却在宣室殿外的一道隐蔽盘旋而下的阶梯后面,发现了一座自己从来没有到过的小小殿室。
汉九年,丞相萧何领命建未央宫,于宣室殿之下做非常室,非常室是未央前殿中一座特别的宫室,位于宣室殿的底部,为历代帝王做非常之用,非皇帝手敕不能进入。
但六岁的大公主年稚而不能听说言语,自然不会知道这套道理,只是眨了眨好奇的凤眸,迈出脚步,想要推开非常室的厚重铜门。
“大公主,”王喜暗暗叫苦,想要拉住刘芷前行的脚步,“这儿不可以随便进的——”却被刘芷回头一瞪,惊怯放开手。繁阳长公主的耳力虽然不佳,但目光却十足的有皇家气势。小小年纪,不过轻轻一记瞪眼,便仿佛是张皇后一般,让人兴不起阻拦之意。
守卫非常室门户的执戟郎卫心中暗暗叫苦,他们的刀戟,能够拦住凶悍的敌人,却没法子拦住面前的繁阳公主。小公主今年年纪不过才六岁,且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是没法子用言语说通的。但她今年才堪堪六岁,娇软的像是最最珍贵的齐地冰纨,不要说是刀戟,只怕他们一根指头上去,都能擦的这个小公主跌一个跟头,实在不知道改怎么下手,彼此互视一眼,竟都被大公主逼得步步后退。
……
“……好好竟去了那儿?”刘盈闻言,怔了一怔,唇角便翘起了一丝笑意,“也亏得她能找的到这处地方。”声音温煦。
“大公主早慧伶俐,”管升躬身站在宣室殿中,笑的带有了一点讪讪和苦恼之意,“也是有的。守候非常室的郎卫没有法子,最后干脆收了刀戟排成人墙挡着着室门。想着大公主小孩子脾气,若发现进不去,也就自然回转了。却不料大公主待了一会儿,发现怎么也闯不进去,竟发起脾气大哭起来。伺候的宫人们手忙脚乱,想要哄着大公主出来,大公主却抱着非常室门前的髹漆盘龙柱,怎么也不肯下来——”
“竟有这种事?”刘盈愕然放下手中的紫霜毫笔,微微蹙眉道,“朕亲自过去看看吧。”
他知道阿嫣素来担心刘芷日后因为自身耳疾的缘故受了薄待,从小就教育刘芷对自我诉的坚持和毅力。这些年下来,刘芷受此教育,嫡长公主的底气固然有了,但发作起脾气来,除了父母及亲近的乳娘,是谁都不肯买账的。心中忧虑,匆匆从宣室殿出来,来到非常室前,远远的便见了在室中宫人的拥簇之间,刘芷死死的抱着朱红髹漆的盘龙石柱,抿着嘴,倔强的立在那儿,一双漂亮的凤眼左右微微张望,一远远的瞟到自己身上,便跃出惊喜,“啊”了一声,放开双手敞怀,似乎要他相抱的模样。
“大公主。”
王喜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接住了跌倒的刘芷,“你可别吓奴婢——”
刘芷却不管不顾,刚刚在地上站稳,便向着阿翁奔跑过来,抱着刘盈的腿,抬起头来,一双凤眸精灵忽闪的,竟是一副十分欢喜的模样。
刘盈心中一酸,弯腰抱起了刘芷。
好好虽然早慧,但毕竟是在封闭的状态长大的,又才只有五岁,虽然常因为不见了母亲而哭泣,但内心深处,其实并不知道失去了阿娘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意义吧?他这样想,瞧着女儿便觉十分可怜,在她耳边低低道,“好好,你阿娘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再去哭她,问她就这样丢下你,她可心疼不心疼?”相同模样的凤眸微微闭了,一滴泪水滚下来,落在刘芷的颈项之间,转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刘芷却察觉不了阿翁的心思,一手急切的拉着阿翁的肩,一手回头指着室中,口中“啊,啊”作响,似乎想要催促着什么。
刘盈唇角苦涩的扬起,
“好了,好好,”
他不以为意的拍了拍女儿的背,笑道,“这非常室不过就是一间小屋子,也没什么好看的。你闹也闹够了,我们回去吧。”转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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