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颜 作者:月雯儿》第355章


“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歌声悠扬、略带沧桑,却又质朴真诚。万钱宛然动情。
五年前,这阕词,是凤求凰;五年后,这阕词,是大自在。
少筠没有回头,她闭着眼,深呼一口气,心中杂念全然散去,唯独这一片净空、这一片碧水。
……
扁舟摇晃中,湖面上另一叶莲舟缓缓而来。
穿上立着一人,月白衣袍,逆光处,如谪仙下凡不惹凡尘。莲舟之后,几许涟漪荡漾,宛如西子浣纱。
万钱看着那叶莲舟,微微皱了皱眉,歌声因此有些凝滞。少筠回头一笑:“极好的歌唱了三四次也没发涩,可是唱累了?”
万钱住了歌,笑道:“曲有误、周郎顾,筠儿就是我心里羽扇纶巾的周公瑾。”
少筠抿嘴,正要巧笑倩兮,却发现湖上来人。那点可观赏可收藏可回味的美态悉数凝固,只剩下一点点的嘲讽:“竟不知有这能耐!惊动了大人物了。”
万钱伸出手来握着少筠:“你不爱与他打交道,我来。”
少筠摇摇头,淡淡道:“他来找我。”
万钱一颔首,少筠的心思便全然明白了。
何文渊一袭月白春袍,丰神俊朗,如同往昔。两船靠近之际,他撩起袍子,轻轻一蹬,上了万钱的扁舟,姿态犹如闲云野鹤,说不出的风度翩翩。
万钱坐着拱手,寒暄道:“何副都御使大人!幸会幸会!”
何文渊浑然不在意万钱的无礼,自适而笑:“万爷好兴致,一首白石道人的曲子,赏尽人生乐事!”
万钱看了少筠一眼,眼中深情毫不掩饰:“确实是赏尽人生乐事。身如江湖不系舟,难得的是,心亦如江湖不系舟!”
少筠恬淡一笑,一言不发的拿了素绢帕子拭手。
何文渊点点头,心中喟然。眼前这两人,经历千山万水,究竟是走到一处了。而自己……宛然越发远离了。官居三品,听的这首词,依旧心生羡慕。而曾经那些伸手可及的绮念,究竟是天涯之远了!命乎!运乎!
他自一侧缓缓落座,对面是万钱,身侧是少筠。少筠身上那舒缓的香气宛如还在昨日,可他……已然不敢太过接近了。他转头,矜持而温和的笑容,正如同他二十余年来一直坚守的谦谦君子之姿:“少筠,我来找你。”
也许是因为万钱在场,也许是因为早就预料到,少筠没有旧日那般激烈,只是淡淡点头:“何大人有吩咐,请讲。”
何文渊的手指轻轻在掌心点了点,然后说道:“方才衙门中肖全安转运使与府上桑管家议事。桑管家坚持要从盐场子里分到至少四成盐斤,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少筠狡黠一笑,有些矫情:“我本是出嫁闺女,怎好管事?”
何文渊摇头,冠玉一般的脸庞噙着一缕极好的笑:“少筠原来出嫁?我还以为待字闺中,今日会情郎。”
万钱闻言一笑,堂皇握着少筠的手。
少筠并未避开,只是闲闲一句:“拜何大人所赐,我这孀居寡妇也打算梅开二度。”
万钱低低笑开。
何文渊摇摇头:“少筠,我知你实是桑氏魁首。你我好好说话,于盐商有益。”
少筠一笑,正视何文渊:“那何大人,您意欲如何?民妇无德无能,但对娘家的小妹妹,还有些本事。”
“三成!盐商最高能拿三成!且盐商维护盘铁一日,抵押款不可赎回。”
此话一出,万钱笑了,但他没有说话,只整遐以待的看着少筠。
少筠缓缓一勾嘴角,十分嘲讽:“何大人,朝廷要抵押款做什么?朝廷的盘铁用了上百年,修修补补值几个钱?盐商从口袋里掏出这一大笔钱,最后能拿到的盐课只有三成,您算一算,盐商还有钱吃饭么?”
“不行贿、不偷工,盐商有足够的余地!”,何文渊定定看着少筠,语意坚定:“少筠,从来老实本分的人,天无绝路。”
老实本分?老实本分做愚民?
少筠淡淡一笑:“既然大人说行、金阶之上的皇帝陛下也说行,那自然就行。您说三成,那就三成!除此之外,抵押的款项既然拿不回来了,我也可以做主,索性就是桑氏与国共度时艰了!五十万两,白送给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用于支付拖欠的灶户余盐银子。我桑氏按照朝廷划定的区域、维护盘铁、缴纳盐课!”
五十万两白送!何文渊的笑容当场凝固,万钱陷入深思!银子都不要了,少筠,你想干嘛?!
“怎么?何大人以为我能翻天?”,少筠嘲弄道:“凭我翻天的本事,究竟翻不出大明朝的天!”
何文渊定了定神,说:“果真如此?”
少筠收敛了笑意,摇摇头:“不然呢?何大人,我桑氏自太祖就煎盐,合族仅仅正支就几百人,从不懂得旁的谋生,旧日如此、日后也如此。难得朝廷招商,允许盐商占有一部分盐课,从此后不必守支那么辛苦,我们桑氏还有什么本事说不?何况那五十万两抵押款、只要桑氏还在,势必煎盐,既然煎盐,那就拿不回来,既如此,何不买一个人情给朝廷?好叫朝廷还记得我们桑家,是有功于社稷的,不是作奸犯科的罪人!”
剖心之言!
万钱点头:“朝廷无耻了一点,但少筠也是实话实说。”
何文渊疑心尽去,只笑道:“既如此,我该为你桑氏做一点事情,也算是为你母亲弟弟尽一尽心。”
少筠别开头,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说话依旧恬淡:“如此,我拭目以待。”
……
作者有话要说:也没什么说的。反正少筠就是要让桑家端上铁饭碗。
、284
扁舟靠岸,岸上冠盖如云。
何文渊率先下船,朝一旁的肖全安微微颔首,肖全安浑然大舒一口气,那一脸的笑意方才有了些内容。
万钱扶着少筠随后而出,众人议论纷纷,却无人高声说话。
桑贵领着赵霖、老杨两人,君伯领着阿联,一同迎了上来。
少筠姿态娴雅,只从容笑道:“何德何能,竟劳动尔等前来。”
桑贵作揖行礼,笑笑没有说话。老杨赵霖君伯阿联看着万钱,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那边肖全安清清喉咙,颇有威严说道:“方才盐使司衙门里头,团灶、盐商行会,还有各位有志参与朝廷招商者已然基本有了共识,只是桑家的管家还有些犹豫,怕是日后收支难以平衡,以至于众人也无法定下契约。”
这话……显然是说给少筠听的!谁都知道,桑家二姑娘虽然寡妇孀居、并无管事头衔,但两淮“无冕之王”这顶冠冕,稳戴无疑,她的一举一动,最终决定着这场博弈的游戏规则!
一众叱咤风云的男子之中,少筠力压群芳的姿态,实实是“淡极始知花更艳”!她自如的笑了笑,看向桑贵。
桑贵向前半步,拱手回到:“二小姐,小人深负所望,与肖转运使大人商谈了这些天,商议妥当了所有的盘铁维护细则,但就抵押款项、日后分成比例上却始终无法达成一致。”
少筠环顾一周,看得到肖全安、何文渊等人的故作镇定,也看得到一众同行的忐忑。手的两侧,就是平衡的两侧,稍有偏颇,两败俱伤!她低头笑了笑,然后看了万钱一眼,看得到他的整遐以待。她心中一定,双手不落痕迹的扶着自己的腹,跨前一步,仰头、扬眉:
“两淮煎盐,天下之冠!两淮一年一千多万斤的盐课,不仅是朝廷赋税的半壁天下,也令国中我等平民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此次朝廷恩令招商,若迟迟不能有所定论,不仅仅朝廷着急,灶户更是焦心!煎盐一日不行,盐课一日无所着落,如此,仍旧是灶户未尽职责的缘故。我虽已出嫁,但家中妹妹尚且年幼,因此还请桑掌柜的速决此事!”
速决此事,一锤定音!
桑贵心中明白,小竹子这是当众宣布他可令行禁止了!他定了定神,转头看了看赵杨二人,得到两人肯定的目光,便只巴咂一声嘴,笑着向团灶、行商们拱手:“如此,我桑贵忝列一回领头羊,便首先与官府定了这份契约了!桑贵维护泰州分司下属全部盐场盘铁,日后分取这些盐场产盐的三成进行销售。”
团灶、行商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不约而同的鼓掌恭贺!
两淮都转运盐使司下辖泰州分司全部的盐场,何等样的富贵逼人!
桑贵一面拱手一面笑着向众人示意,最后方才来到肖全安面前:“肖大人、劳您日后多加眷顾!”
肖全安“咳”了一声,只一挥手,两名衙役便抬着一方书案上来,上面文书三份,笔墨砚台已经齐备。
桑贵接过文书,细细过目,又斟酌了一番,方才把文书给少筠看。少筠带着枝儿细细看过,又指点过许多细节,方才让枝儿桑贵一同签名,随后是团灶的团长签名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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