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第170章


李信摇摇头:“刘润哥跟我说,他们现在还不能进宫来。”
“做侍卫他们还不够年纪。”
“嗯,我会和哥哥说,让哥哥安排。”
刘润走了进来催促了他一次:“陛下,时候到了。”
陛下?
阿福听着这新鲜的称呼,有好一会儿都抹不到那种怪异的感觉。
李信依依不舍,可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和阿福说:“嫂子,你要常来看我。”
“那当然。”
“带小月亮一块儿来。”
阿福点点头,看他随刘润出去。
李固眼睛通红,喉咙嘶哑,整整的瘦了一圈儿,原来很合身的衣裳现在简直像是挂在身上。
皇帝葬入东陵,大事总算了结,阿福回到家中只觉得恍如隔世,李固只来得及抱了抱她和儿子,便一头倒在床上长睡不醒,阿福急忙请常医官过来替他看诊,常医官说不妨事,只是累极了,要好生歇着,阿福才放下心来。她守在李固身旁坐了一会儿,自己也累的支撑不住,靠在他身旁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特别的香,阿福再睁开眼,看着外头天还没有亮,她是饿醒的,肚子里空空如也,特别难熬。李固也跟着醒过来,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天还没亮。”
李固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噜的响了两声,阿福一笑:“都睡迷了,我让人端些吃的来。”
瑞云端着托盘进来,摆在炕桌上,又端了水来给阿福擦脸洗手。阿福披着袄子,先端了面给李固,自己也端起一碗来,吃的唏哩呼噜的也顾不得了。面条又烫又香,腌的菜瓜切成细丝儿码在上头,面汤浓浓的,还淋了麻油。
“这面条儿早预备下了,就侯着夫人王爷晚上要吃夜宵。晚上给小世子吃的鸡蛋粥,他也吃的可香了。”
李固笑笑,把空碗一伸:“再来一碗。”
好胃口互相传染,阿福也又添了一碗,吃的美美打了个饱嗝才罢。瑞云收了碗筷去,端了茶来:“王爷夫人还是再睡一会儿吧,离天亮还有一个半时辰呢。”
“知道了,你也去睡会儿吧,淑秀也是,大家都好好睡一觉。”
瑞云也熬得两眼通红,阿福他们回来能歇着,可是瑞云他们这些人却还得继续干活。
瑞云微微屈膝,端着灯出去了。
阿福靠在李固怀里,肚子撑的鼓鼓的,一动也不想动,连话都不想说一句,大概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绷得紧紧的弦一下子松下来,人跟散了架似的拼不起来了。
打更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远远的,隐约而悠长。
“睡吧?”
“嗯。”
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过,那些都可以等到天亮之后再说。
天没亮之前,他们就暂时先躲在帐子里头偷一会儿懒吧。
过了一会儿,李固轻轻挪动了一下,阿福揽着他的腰,头贴在他胸前。
“怎么了?”
“屋里一股面条味儿……下次不能在床上吃东西。”
阿福忍不住笑,无声的扬起嘴角。
这大概是这几天来她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不过随即她抬起头来,仔细看着李固。
昏暗朦胧的光线底下,他脸上除了疲倦,还透出一股悲戚和茫然。
阿福对皇帝没有多少亲情,可是她能体会到李固的心情。
就算不亲近,他们也是父子。
阿福想起当年爹病死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会哭的那样伤心,撕心裂肺。那种疼痛不是空泛的悲伤两个字可以概括,那好像是突然将身体砍去了一部分,生离与死别,究竟哪样最残酷?阿福想,还是死别。生离,或许将来还能见面。也或许,见不到对方,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知道他还活着,他没有病痛,他太太平平,心中也可以得到一些安慰。生离像慢性毒药,不似死别一般绝望。
“小时候,父皇也教过我读书。他念一句,我跟着念一句……”
阿福的脸颊静静贴在他胸前。
是的,父亲在的时候,也对她很好的。
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小扎绣线,又或者,是便宜的卖糖人家熬的焦渣糖——那是从熬糖的锅沿上刮下来的,带着糊味的苦,卖的很便宜,一文钱可以买一小包。
“后来父皇太忙,我也大了。不过,父皇对我还是很好。我的一切用度都是最多最好的,还有,父皇许了我们在一起……”
是的。
当亲人不在的时候,人们更多的是念着他们的好,或许生活中也有种种不快,可是那些很快都烟消云散,人们最终能记得的,是脉脉温情。
屋里静了一会儿,阿福轻声说:“不知道阿信这会儿醒了没有。”
“多半还没有吧。”
外面又静静的飘起雪,这个冬季留在阿福印象中的颜色就是一片素白。
正文 八十五 春一
阿福在宫门外下车,已经三月了,可是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她把斗篷裹紧一些。刘润缓缓朝前走了一步,从门廊的阴影中走到阳光下来,他穿着绯紫色的袍子,微笑比阳光还要和煦几分。
“劳刘正官亲迎,真是不敢当。”
刘润一笑,轻声问:“小世子好吗?”
“他好得很,”阿福笑着说:“会喊娘了。”
刘润有些怀念的说:“若是我还在,他现在一定也会喊叔。”
阿福白他一眼。
就算小李誉现在能学会喊叔……唔,他该喊刘润叔叔么?阿福总觉得刘润像个娘家人的感觉,要喊也该喊舅舅之类的吧?
“陛下呢?”
刘润说:“陛下在锦书阁。”
阿福点点头,心里涌起一种强烈的怀念。
小李信不愿意住云台,不知道是嫌那里太高太冷情,还是觉得先皇在那儿去世。他住进了太平殿。现在后宫里最大最完整的宫殿,除了云台,也就只有太平殿了。地方宽敞,规格严整,更重要的是,那里李固住过很多年,房舍,庭院,书房,花园都很好,后面还有个小武场,小皇帝现在住那里很合适,锦书阁根本不用收拾,摆进书去就是现成的书房。
阿福想,李信是在太平殿住过,可是日子并不算久,而且那时候他还小,可能还什么都记不住。
但是这孩子自己和阿福是这么说的:“太平殿是哥哥嫂子以前住的地方,我就想住那儿。”
宫中现在人手大大精简,因为小皇帝来了句:“现在不是说国库没钱么人力又不足么?没钱没人力还修缮那些宫室做什么?又没有人去住!”那曾经华贵的宫室,被烧成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还有在小皇帝一声令下后,效率奇高的被拆成了一片白地。
至于那片白地要用来做什么,待定。
不过原来重重叠叠既深且远的皇宫被拆掉了一大半之后,看上去平阔敞亮。
原来一些拼命反对小皇帝这么“任性”“胡为”的一把胡子满身酸气的腐儒,被小皇帝大笔一挥,每人每天将“奢侈”二字写五百遍,上朝先前交给小皇帝过目。
虽然写了三天字之后那些人就没了声音,但是阿福有充分理由怀疑,小皇帝其实是在转移发泄自己因为写错字被太傅罚抄书的怨气?
“三公主好些了吧?”
李馨开春以来就得了很重的风寒,低烧十来天都没退。
“好多了,昨天还出来晒了会儿太阳。”
阿福点点头
刘润实在好奇,能让他好奇的事情不多,不过跟阿福他倒不用遮遮掩掩:“从前你一开始教信殿下识字写的时候,究竟怎么个教法儿?现在皇上一口一个‘嫂子说’,有时候气的太傅直哆嗦,很想跟摄政王说,要请把戒尺再来教皇上。”
体罚学生这种事当然是不对头的,李固不管是从保护弟弟的小手出发,还是从维护皇帝的体面出发,都不同意。
“我没说过什么呀。”阿福很纳闷:“我只教过他几天,后来搬回城里请了先生我就没教过。”
“太傅开口说‘圣人云’,皇上就说你别总说圣人说什么,圣人说的也不见得全对。再说,是不是圣人说的还不一定呢,没准就是后人瞎掰的。”其实后头小皇帝还说,自己没话说就老说圣人云,这明明是理亏还赖皮。
阿福的汗刷一下就下来了,干笑了两声:“这个啊……这个真不是我教的。”
这个是她和露骨有一回为什么事儿,嗯,那个……李固说了句,圣人云,唯女子小人难养。阿福于是回了这么一句,接着两个人就嘻嘻哈哈搂搂抱抱了。可是,阿福不记得当时李信有在场啊?
也许……也许他当时在外屋?在窗户外头?还是在哪儿和唐柱躲猫猫所以才听到?
阿福心里直犯嘀咕,果然专家说的对,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你啥也不用刻意教,孩子自然会模仿你的一言一行……
阿福拼命回想自己到底还露出过多少不合这时代“圣人礼法”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