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记》第76章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糟糕。
其实,就算没有人盯着;她又怎么可能会走?
她才不至于为了躲开赵兰修,连自己跟宝儿的命都不要了。
外面兵荒马乱,她绝不会冒这个险,再怎么样;也得等到广王投降;外面风平浪静的时候;才有可能会想法子离开。
所以,她表现的很淡定,跟往常一样;该吃饭吃饭,该带宝儿去喝奶便去喝奶。
这日早上,她刚起来,赵兰修就过来了。
沈月华看着桌上的早点,打了一个呵欠道:“你这是干什么?”
赵兰修坐下道,“快吃罢,我专叫人做的,等过几日,广王的事情完了,你就跟我回去,也别叫你娘担心了。”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沈月华拿了一个花卷塞进嘴里,心想,要不是他,她也不会离开家人,如今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赵兰修知道她的想法:“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便不会再有麻烦。”
“什么事?”沈月华的手顿了顿。
“嫁给我。”他认真的看着她,“圣上也知我的心意,旁人绝不会再有任何异议的。”
可沈月华无法答应。
本来她便是因为无法怀上赵兰修的孩子而提出和离,跟旁人又有什么关系?如果她能生,只要她足够爱赵兰修,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沈月华不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的!
可是,经过了这么些年,他却仍然没有理解她的心意。
难道她会是怕这些的人吗?
不,绝不是。
沈月华摇头:“我不能答应,赵兰修,我不妨与你说清楚,当初我做下这个决定,便是打算同你再无瓜葛,我绝不会再嫁给你的,就算你囚禁我,也没有用!三年,五年,我耗得起,你赵大人耗得起吗?可是连头上的乌纱帽都不要了?”
赵兰修瞳孔一缩,喝道,“沈月华,你不要太过分!为你,你知道我付出多少?难道我还怕一顶乌纱帽?”
“你不怕,那你别做官啊!”沈月华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倒是给我看看,你是否真的不在乎这些?你是否真的可以承受自己断子绝孙,让众人耻笑!”
赵兰修恨不得要掐死她。
两个人一下子变得跟斗鸡似的,脸颊都涌上了血色。
最后还是沈月华打破了僵持,嘲讽的笑了笑道:“赵大人,这些个深情的戏码你以后还是别演了,说实话,我看多了,真的要吐了,就像我说的,假如做不到,还请赵大人移步罢。”
赵兰修沉默一会儿,一字一顿的问:“你的意思是,现在这种情况,你死都不肯再嫁给我,是不是?”
“是。”沈月华狠心回答。
赵兰修这次再没有多说,一声不吭的走了。
沈月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片空空的。
她知道他在乎这些。
她知道他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他对他的仕途很有规划,很努力,也很执着,所以,他能得到今日的成就,并不是偶然。
沈月华全知道,所以才如此激怒他。
今日看来,这个法子还是用对了。
也许,他不会再来了罢。
如果还来,她只能说些更加刻薄的话。
一个人的心再热,只怕有一天也会变得冷下来。
时间虽然是良药,可也是残酷的杀手。
它能消磨掉一切的柔情蜜意。
沈月华叹一声,看着平常爱吃的早点,一点儿也没有胃口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些话不但没有阻止赵兰修的脚步,反而却激化了事情的发展。
在夕阳西下,漫天彩霞的那一刻,他重返客栈,不等她做出反应,冲进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拖了去。
沈月华大惊。
眼见赵兰修把沈月华送上马背,同时也翻身上去,赵霖吓得后背都出了冷汗,连连叫道:“爷,你别冲动啊!有话好好说,爷,你快下马啊!”
赵兰修不理他,一甩鞭子,马儿便往前飞奔而去。
赵霖用尽全力追了一段路,可他哪里跑得过骏马,一会儿就不见了二人踪迹。
他吓得连忙回到军营,禀告吕步青。
“什么?”吕步青也大为吃惊,压低声音,急切的道,“这马上要开战了,他带了人跑了?去哪儿了?”
“好像是向着西门去了。”赵霖想了想,回答。
吕步青脸都绿了,低吼道:“胡来,真胡来,他疯了啊!”一边赶紧传人进账。
马儿一路飞驰,沈月华心里乱跳不已。
刚才他用了蛮力,硬是将她放到马背上,也不知要去往何方。
这次突发事件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沈月华也不禁慌张起来,轻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有话,咱们可以在客栈说,何必要这样呢。”
赵兰修没有回应。
她回头看他一眼,只见他面色已经平静下来,可眼神却十分的怪异,灼灼发亮,好像燃烧的红光一般,有种狂热的意味。
像是要去做什么事情,一种很危险的事情。
沈月华有点儿害怕了,她伸手推推他的胳膊:“你倒是说话啊。”
他垂下眼帘看她:“你不是一向胆子很大么?怎么,怕我吃了你?”
这话也不对劲,沈月华一颗心砰砰直跳,她声音更加放软了一些:“不是,我怕你做出后悔之举。”
“没什么可后悔的。”赵兰修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嘴角一挑,露出让人炫目的笑容,“你不是说死都不肯嫁给我么,那咱们就一起死好了。”
什么!
沈月华的脑袋停止了转动,好似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西门敞开着,远远便听见连绵的号角声,沈月华往前看去,只见门外数百丈处,黑压压的人马,竟在往这里冲过来。
那是广王的军队!
她神魂皆飞。
虽说沈月华不是胆小鬼,可是说实话,她还是很怕死的。
“赵兰修,你疯了啊!”她见门口都没有多少官兵,连忙扯他的袖子,叫道,“你还往前走,你这是要去送死吗?没见前面都是兵马?”
“我就是去送死。”赵兰修沉声道,“没有你,我也不想活了!沈月华,咱们这就一起去死罢!”
他鞭子一甩,j□j白马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城门在身后轰然关上。
敌军的喊叫声震耳欲聋,阵阵烟尘随着风飘过来,迷了沈月华的眼睛。
她两辈子都没有如此的震惊过。
赵兰修,真的疯了!
而且,还是被她逼的。
沈月华大口喘着气,艰难的回过头,求他道:“兰修,你别这样好不好,快些回去罢,还来得及,再晚就不行了。”
赵兰修道:“你不是说死也不嫁给我么,临阵退缩,可不是你的作风。”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月华用力的摇着头,苦楚的道,“你怎么就不知道我的心意呢?我岂会真的是这种意思?”
“我如何不知道,”他沉静的声音好似清风,从身后飘过来,“你不过是怕我娶了你,又后悔,将来为一个孩子,再舍弃你,是不是?你怕我因为你不能生,便做不到与你白头偕老!”
沈月华身子一颤。
多年来的纠结好像潮水一般涌过来,浸透了她的全身。
她确实怕这样,她不是不知道赵兰修的深情,可子嗣的问题却不一样,她怕自己始终不能生育,若赵兰修还有期望,感情又能维持几何?
她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他纳妾?
可又如何拒绝这俗世中,众人都必须认同的血脉传承?
那么,两个人仍是要各奔东西。
她的手心一片冰凉,一颗心放进去,若最后碎成粉末,她着实不敢面对。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悲凉气味,好像秋日里凋零的落叶,让人叹息。
赵兰修松开了马缰,伸手慢慢环抱住她。
他的胸膛宽阔又温暖,紧贴住她的后背,好像要给予她无比的勇气。
沈月华湿润了眼睛。
此时,他在她耳边一字一字却又坚定的道:“沈月华,你听着,我最后说一次,你,跟孩子,假如只有一样可以存在,我永远都会选你,此心此意,天地可鉴!这世上,万千万物,我只要你,沈月华!”
沈月华听闻此言,脑袋里一片空白,浑身麻麻的,像过了电。
那些话语散在风力,渐渐远了,可又慢慢的回响,飘荡在耳边,重重的敲击在心上,她好像远行的游子终于归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一怔,伸手掰过她的脸。
她泪如雨下,哭得稀里哗啦。
他狂喜,大叫道:“你哭了?你真的哭了!你信我了,是不是?月华,你快回答我!”
“你这个神经病!”沈月华大哭,拿手捶着他胸口,“你还不骑回去,快回去啊!”
他却不动,坚持道:“你是不是答应嫁我了?”
“我……”沈月华泪眼朦胧,模糊中仍见他一脸执着,这个人,还总说她倔强,明明他比她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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