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繁华》第71章


“江见恒……”江载初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柔声问,“你今年虚岁五岁,娘亲的名字,是叫韩维桑,对吗?”
“呀!你真的都知道!”阿恒喜得不由分说,抱住了他的脖子,“你真是我阿爹!”
江载初任由他楼着,却轻轻闭上了眼睛,心中却爱恨交织之至。
她果然还活着……
她活着,还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这五年间,明知他相思欲狂,却也能真不来找他……
韩维桑,这世上,狠心之人,实在莫过于你。
小孩儿很快放开他,有些手忙脚乱地去摘脖子上的一块玉,一边嘟嚷道:“娘亲还说了,这块玉是给阿庄哥哥的。阿爹,哪个是阿庄哥哥? ”
江载初定睛望去,却是当年剑雪用作信物的血玉。
她……这算是辗转告知他,该将一切交回至东澜的手上了吧?
他心中更是再无半分怀疑,伸手摁住阿恒的手,微笑道:“你先戴着,你阿庄哥哥在家中,回头阿爹带你去见他。”
果然是天生的父子,这样同他娓娓说话,竟没有丝毫的疏离感,阿恒当即停了手。
江载初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伸手给孩子,让他牵住了,走向亭外。
上了年纪的臣子们也都爬到了半山腰处,因不知前边发生了什么,都在半山亭外的空地上等着,却见皇帝牵了个小娃娃出来,
素来不苟言笑的江载初,此刻眼角眉梢,竟然缀满了温柔笑意,他本就是极俊秀的男子,这样更显得丰神俊朗。
“陛下……这孩子是?”秦国公越众而出,代百官问出了心中疑惑。
江载初浅浅一笑,弯腰抱起孩子,从容道:“你们不是说朕欠这帝国一个子嗣吗?”
众人惶惑间互视,一时间不明所以,唯有见过韩维桑的旧臣们,看着孩子的眉眼,心中猜到了几分。
皇帝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这便是朕的儿子,你们要的储君!”
秋风轻轻拂过山间草木,散开天上云翳,又送来淡淡酒香与桂花香,沁人心脾。
洛朝的臣子们反应了半晌,终于倒吸一口凉气,明白过来,无数目光落在孩子那犹有些不明所以的小脸上。
立储君乃国之根本,原本不该这般儿戏,可这凭空冒出的孩子,却并没有令官员们觉得疑惑。
这一日江载初穿的是家常的深蓝重纹厚锦长袍,那小孩儿也穿的同色的掛子长裤,一大一小站在一起,竟说不出的神似。
刹那间,半山亭外,跪倒了一大片身影。
“吾皇万岁!储君千岁!”
“恭喜陛下册立东宫!”
阿恒被抱在江载初的怀中,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切,转过头问他:“他们是在跪我吗?”
江载初含笑点头。
阿恒的目光落在几个年纪颇大的老人身上,半晌,挣扎着想要回到地上。
江载初有心要看他做什么,俯身将他放在地上。
小家伙大步走到看上去年岁最大的秦国公面前,伸手欲扶起他,又落落大方道:“诸位爷爷伯伯叔叔,请起来吧。”
他这样一说,众人更是觉得惶恐,头越发的埋低。
江载初走上前牵了阿恒,声音中亦含着微笑:“储君既然说了,你们都起来吧。”
阿恒因为寻到了父亲,十分高兴,回身眉眼弯弯地笑,仰头道:“阿爹,母亲还有一样东西,让我交给你。”
江载初深吸了口气:“什么?”
阿恒在自己袖中掏啊掏,最后摸出一枚圆圆的蜡丸来,递交到皇帝手上。
江载初伸手接过,捏碎之后,展开里边的字条。
是她的笔迹,却只有两行话。
风声自耳边轻柔卷过,那年她不过二八年华,最是鲜妍华美的年岁,云霞盛幵的杏林中,他见着她,倾心爱了这一场,也搅乱这盛世繁华。
江载初一字一句读过去,过往的每一幕,在这短短的瞬间翻涌至脑海,亦承载在她给他的这十四个娟秀的小字之间——承君深意无以报,望君此生御繁华。
尾声 重逢
因这一日的辞青意外寻到了帝国储君,御驾即刻回宮。
阿恒第一次见到皇宫城阙,很是新奇讶异,一路上看得眼請籌不泛。
皇帝目光却没有离开过这个孩子,见他虽然好奇,也仅仅止于目光而已,安安静静坐着,行为举止却极为从容大方。想来,这般仪礼都是他的娘亲教的。
“阿爹,这里的房子都这般大吗?”阿恒有些吃惊地问道。
江载初微笑着应了一声:“是,以后也是你的家了。”
“可娘亲说过,不能太过奢华。”阿恒一本正经道,“有小一点的房给阿恒住吗?”
江载初轻笑,问道:“阿恒,你和你娘亲,住在何处?”
“锦州城外,”阿恒道,“平日里只有我和娘亲两人,不过顾叔权会常来送些东西。”
顾飞……江载初心中记住了这个名字,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道:“你娘亲如今在何处?”
阿恒茫然摇摇头,“娘亲说送我来找你,却没说自己会待在何处。”他顿了顿,祈盼一般望向父亲,“阿爹,你会找到她的,是吗?”
江载初沉吟片刻,却并未说话,良久,又听到阿恒道:“阿爹,你为什么不要我和娘亲呢?”
江载初只觉得胸口受了内伤,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却又没法对儿子说出实情,只能叹气苦笑道:“是阿爹不好,没有将你们找回来。”
他又极细致地问了他们母子过去四年的生活起居,听阿恒说起娘亲身体很好,不禁松了口气。厉先生是在前年走的,临死之前,却犹自不甘心道:“韩姑娘若还在,其实身上的蛊毒,却是有一个法子能解的。”
若是蛊主怀上中蛊之人的血肉,自然而然的,就能化去她身上排异了多年的血凝。
只是韩维桑她极难受孕,却是事实。
如今想起来,这样难得的一个机缘,她竟然得到了。
可见老天……终究还是眷顾着她。
只是函谷关下,她如何从那里逃脱,又是什么人在照顾她……生阿恒时吃了苦没有……
江载初思及这些事,真正是坐立难安,恨不得立时将她抓来问个清楚。
马车顿了顿停下来。
江载初亲自抱着阿恒下车,却见寝殿门口,阿庄早已等在那里,一见到皇帝就疾奔过来:“我姑姑还活着是吗?”
韩东澜如今已有十三岁,是一个挺拔俊秀的少年郎了。因皇帝疼爱,一直带在身侧当做儿子一般对待,在宫中也从不拘于礼数。
江载初含笑点头,另一只手牵过他,笑道:“这是你的表弟,江见恒。”顿了顿,又道,“阿恒,这便是你的阿庄哥哥。”
阿恒倒是很快叫了一声“阿庄哥哥”。
韩东澜看着这小家伙,有些难以置信道:“姑父,这真是你和姑姑的孩子吗?”
江载初点头之后,韩东澜才笑起来,亲热地牵过阿恒的手,又问道:“那姑姑人呢?”
江载初轻轻叹口气:“她终究是不愿踏入这里的吧。”
韩东澜“哦” 了一声,失望黯然之色不言而喻,掌心忽然间凉凉的,是阿恒将一块玉塞在了他的手心,仰头憨憨看着他道:“这是娘亲让我给你的。”
韩东澜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手中的血玉,又抬头看看江载初。
“既然是你姑姑给你的,你便收下吧。”江载初轻抚他的头,遥遥望向西南,“阿庄,过不了多久,姑父也该送你回去了。”
大洛朝如今有了储君,朝廷上下便显得其乐融融许多。
自然还有一些书呆子、一根筋的史官孜孜不倦地上书,要求皇帝弄清储君生母的身份,不过皇帝因为心情甚好,恍若未见,他们自觉没趣,便也渐渐淡忘了。
同韩东澜一样,帝国赫赫有名的大儒被招至东宫,为储君授课。而景云和连秀等数名立下卓绝战功的将军们,则开始教给储君军事谋略。
江载初爱极了这独子,却不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每日间必和他及韩东澜一道用膳,用膳后也不过淡淡地询问孩子们功课的进度。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阿恒各种课业进展极快,江载初一直细细观察他的性子。这孩子每日勤快背书,又要操练基本的军法,间隙也缠着表兄玩闹一会儿,竟没有丝毫抑郁或不快。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只是好几次晚上,皇帝起身去看他睡得是否安稳,阿恒口中嘟嚷的却是“娘亲”。
江载初心下微微一酸,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未想他竟醒了。
阿恒迷迷糊糊看了江载初一眼,轻声喊了句“阿爹”。
“这些天,会不会觉得阿爹待你太严厉了?”江载初俯下身,摸了摸他的额角。
“不会啊。娘亲自小都这样对我呢。”阿恒蹬了蹬腿,“可我不怕娘亲,我知道她心里可疼我呢。”
“你娘亲自小这样对你?”
“有时比阿爹还凶……”阿恒翻了身,又睡去了。
江载初却靠在孩子的床边,心中五味杂陈。
所谓严父慈母,他自然是见过韩维桑以前惯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