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时辙》第198章


那如走到了墓穴前,他低下头看到棺材里摆着一具瘦小的骷髅,身上穿着一套褪了色的袍子,头上带着银质头盔,身边摆着一柄嵌着宝石的长剑。
通过袍子,那如猜测她应该是一位将军。尽管她躺在这里,跟一般的流浪汉、乞丐、旅人没什么本质区别。那如一瞬间想到,只要活着,就不得不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但当死亡来临的时刻,无论生前多么光鲜亮丽,最后都化作一堆白骨。
一阵风吹来,那如眼睁睁地看着那袍子化为了碎片,随风飘散。一切的荣誉在这短短地一刹那间尽成乌有,只留下了那顶银质头盔,古怪地戴在她的头上。那如宛若脚下生根一般愣在了原地,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那可怜的骷髅将军触动了他这位看惯了悲惨场面的汉子的心。
还有什么比这种死亡更悲惨的事情吗?没人知道她的姓名、没有人来打扫她的坟头,如今一阵微风又带走了她的荣誉,留给了她孑然一身,无人理睬。凝视着她的胫骨,那如幻想着一位女子靠在马镫上意气风发,随着战鼓雄赳赳地挥洒着热血。
繁华过后,还剩下些什么呢?那如推上了棺材盖,拿起掘墓人丢在地上的铲子,默默地往上面添着土。他的心突然感到豁然开朗,荣誉和理想固然重要,但这却不是人生的全部意义之所在。
以前那如觉得,有些话,说出口就意味着一生一世。但现在想想,一生一世又有何妨?爱情从来都不是阻碍理想的绊脚石。紫陌在这4E1AD69BB4DB16上要比自己坦率许多,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爱就爱了,若不说出来,又怎么有执手一生的勇气呢?固执的人是自己,相信所谓的时间,不愿意轻易改变,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得很。
下定了决心的那如,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他抬起头仰望天空,这才发现夜幕早已降临。天上的那轮清月是如此的醉人,也许,让人沉醉的不是月光,而是恋人的一个眼眸。
那如突然想起,紫陌曾说过,梦中的婚礼应该是一片洁白的,红色太耀眼太夺目,远不如那象征的纯洁和平静的白色来的感动人心。既然她喜欢白色,那么,待到冬日的第一场雪之后,自己就返回太宁,去寻他深爱着的女子。把她抱上马,一同欣赏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在她耳边说出那句迟来的情话。
当那如填上了最后一铲土的时候,一根小木刺扎进了那如的手心里。他丢下了铲子,把受了伤的手掌送到眼前,借着月光拔出了那个细刺。一滴血顺着小刺落到了坟头上,像是一颗璀璨的红宝石,在月光下散发着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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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遥思九城陌,扰扰趋名利(上)
寅时一刻,文炫以□着身子站在一面巨大的铜镜面前凝视着自己的身体。他虽然未着一缕,但头发却整齐地绾成了盘龙髻,上面斜插着一支黄金凤簪。
半夜时分,送走了上官晔之后,文炫以一边感到体力不支,一边却又怎么都无法进入梦乡。百无聊赖之际,他离开了床铺,赤着身子在房间里溜达。
他走在铜镜面前,欣赏着自己美好的身子,以消磨失眠的时间。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说不定某一天自己就会随着微风飘上云端。
一阵幽幽的花香钻进了文炫以的鼻子里,他侧过头,看到窗台上的银质花瓶里插着一支悄然绽放了的白色月季。
这朵月季花莫名地吸引了文炫以的注意力,他久久地注视着花朵。慢慢回想起,在他小时候,文家宅子内也种了一大片白色的月季花。
文家到文炫以母亲这一代,已经算是落寞了。曾经华美的宅子现如今处于一种断壁残垣的状态。由于家境不算富裕且母亲个性懒散,这些房子从不上漆,潮气和灰尘使得木头渐渐腐朽了,再也无法恢复当年的光鲜亮丽。
冬天一到,房间里充满了朽木的霉味。文炫以最喜欢夜间从破窗向外眺望,偶尔能偷窥到衣着不整的小侍从母亲的房间里哭着跑出来,半弦月的微光照在他的脸上,让幼年时期的文炫以觉得既恐怖又饶有趣味。
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文炫以对男欢女爱产生了一种隐蔽的兴趣。
十三岁时,他成功地引诱了自家的一位表姐。就在他们刚摸索着进行了人生的第一次美妙经历之后,他的母亲踹开房门,冲到床边,狠狠地扇了他几个嘴巴。文炫以一直记得,他的嘴里充斥着血的腥味,那味道非但没有让他觉得惶恐,反而激起更强烈的某种快感。
文炫以的母亲去世之后,因她膝下无嫡女,文家便落入了文炫以手中。正如传闻中说得那样,他变卖了家产,坐着一顶小轿住进了慕名楼,成了这太宁城第一名妓。
文炫以具有把女子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杰出才能,他永远知道在恰到好处的时刻说出恰到好处的情话。他性欲旺盛,精力过人,勇于尝试各种新奇的方式。然而,潜藏在这张千娇百媚的面孔的后面,是一颗冷漠的心。那些贵女们为了他争风吃醋,被他的手段搅得晕头转向,打得头破血流,他却对此嗤之以鼻。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在太宁城的时候,文炫以重重地拉上了窗帘,重新回到了床上。比起即将到来的光明,他更喜欢那种朦朦胧胧、神秘莫测的半明半暗。
正在他准备重返梦乡的时刻,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五奴走到他面前,冲他使了个眼色。他坐起身,懒洋洋地披上了一件袍子。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站在五奴身后,文炫以通过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女子眼中稍纵即逝的不屑。
文炫以冲五奴挥了挥手,五奴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那女子站在窗台边上,侧着头,一动不动地打量着文炫以。
“按照约定,该我做的我都做了。”文炫以柔柔地说道。
“不该你做的你也都做了。”那个蒙面女子冷笑了一声说:“关于别静知一事,不是说好了让那个叫青希的小倌当替罪羊吗?你倒好,竟然自己把这事给揽了下来,若不是我家主子留了一手,恐怕你现在早就人头落地了。”
“你家主子自然是手眼通天,法力无边。”文炫以挑了挑眉毛:“那何时履行对炫以的承诺呢?炫以可是翘首期盼中。”
“到时候,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那女子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鄙夷:“先说说今晚上和上官晔独处,可听到什么风声吗?”
“还能有什么风声,不过是老调重弹,只不过这次加上了遗诏这件事。”文炫以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对于弄死摄政王一事十拿九稳。炫以好奇的是,那些小册子里写的都是真实的吗?”
“你偷看了?”那女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犀利:“看过也无妨,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卒子而已。”
“虽然是卒子,但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粒棋子吧。”文炫以又笑了笑:“让炫以通过嫖客来散布这些小册子。又让炫以在上官晔枕边吹风,煽动她说牺牲掉轩辕荣以及黎升芙,便可借机使上官辛坐上正夫之位……这每一档子事,炫以可都完成得漂亮。所以,我要追加赏赐。”
“你还想要什么?”那女子瞥了他一眼说道。
文炫以走到那女子身边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女子大惊,推开了炫以,一脸不可置信地瞅着他。
“如何?”文炫以似笑非笑地问道。
“放肆。”那女子说着抬手扇了文炫以一个嘴巴,文炫以防备不及,一下子咬到了嘴唇,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血,妩媚地笑着。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文炫以撩开窗帘,太阳慢慢从地平线探出了脑袋,那轮浅月渐渐消失在云朵里。他叹了口气,又拉上了窗帘:“白晃晃的光真让人觉得恶心。”
“主子……”广贞拍着轩辕宜芷的后背,心疼地看着他蹲在地上哇哇地吐着污物。广单冷眼站在一旁默默地瞅着这一幕。
轩辕宜芷刚刚从御清池沐浴归来,说是沐浴,倒不如说是目睹了一场恶心的画面。
他名义上的妻主,石攒国的太女王可凡当时正在御清池与七八个小侍鬼混。他们全都赤身裸体围绕在太女周围,有一个小侍躺在中间,全身都被涂上了蜂蜜,太女命令他们把那个小侍身上的蜂蜜舔干净。轩辕宜芷一走进御清池,见到这一幕便差点昏过去。
太女一见到轩辕宜芷,不似往常那样冷漠,而是热情地招呼他过去。轩辕宜芷抖抖索索地走到太女身边,一股浓烈的酒味窜进了他的鼻子里,他强忍着想要冲出去的欲望讨好起太女。
太女被轩辕宜芷那几句拍马屁的话弄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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