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第155章


梦,那他也许真的得叫双黄连这个难听的名字了……”
“喂喂喂?”一直在旁边微笑不语的男子听到这里,忍不住也开口了,“这名字哪里难听了?”
女子笑睨了他一眼,继续道:“总之,当我拜托你也好,快来入梦给我的孩子起个名字吧,免得他长大后因为名字而被人取笑。”
“谁敢取笑我们的孩子?”男子哧鼻,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态,却在女子起身时,第一时间去搀扶,看得出,是个非常细心的丈夫。
女子转头,忽然朝窗内的我看了过来,我下意识的就想躲,却听她道:“这位姑娘,大雪封山,我与夫君暂时都回不去了,不知方不方便进屋休息一下?”
我连忙应道:“夫人快请进来。此处非我住所,我也不过是路人而已。”
男子便扶着她走了进来。
刚才隔着三丈远看,已觉他们仪容风神为一般人所远远不及,如今近在咫尺,越发觉得气势逼人。我之前说错了,他们不是非富即贵。他们就是贵。
富有,与权势,是两种定义。
虽然通常来说,有钱就有权,有权就有钱,但较权势而言,富有还是要弱气些的。这一男一女,虽然毫无倨傲之色,但一看他们的眼睛,就立刻让人萌生一种要臣服的怯懦——而这种气势,即使是当年傲极天下的薛采,都是没有的。
男子朝我拜谢,我连忙回礼,两人便在慧达原来的座位上坐下了。女子看见残棋,抬眼重我一笑:“姑娘也喜欢下棋?”
“打发时间而已。”
她提议道:“我看外面的雪,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听说山下的桥断了,不知道要修到什么时候。不如我们来对弈一局?”
今天是怎么了?人人找我下棋?
不过,我为她的气势所逼,虽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同意了。
这一下,就是整整两个时辰。我倾尽了生平所学,却越陷越深,下到最后,连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
男子见我如此,不禁扑哧一笑:“喂,见好就收,你真要逼死人家么?”
女子怔了一下,松手道:“一时忘形了。”停一停,又道,“姑娘的棋下的真好,让我忍不住就急了,动了执念。”
“哪里,夫人的棋才是真好。”我擦汗。也许我是真的自视太高了,自以为棋艺不凡,不想一日之内,就连遇两位对手,如果说慧达的棋艺还与我在伯仲之间,那么这位夫人,则是在我之上了。
“姑娘……”女子的目光在我脸上打了个转后,“你的气色不是很好,可是病了?”
我一怔。
“妾身略通医术,姑娘如不嫌弃,可否将手腕给我?”
我咬了咬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伸递出去。细柔的指尖带着温暖轻轻搭到我的脉上,女子眉头微蹙,面色逐渐凝重,不待她开口,我便连忙抽手,起身道:“你不用说了。我、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我没有病!”
我没有病,我有的,只是夜夜失眠,日日倦懒,以及,长达三年的闭经。
女子静静地看着我,眼波非常非常温柔,让我不禁想起娘亲。小时候,每当我做错了什么,娘亲都会这样静静地看着我,一直一直看着,直到我心慌的道出真相。
娘亲在我六岁时就病逝了。
我有时候觉得都是因为她死的太早,所以我长大后才会性格残缺。虽然从小到大我应有尽有,却独独没有一个可以指正我,责罚我,劝慰我的母亲。
而今,再看到这相似的目光,相似的表情,我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我……我……”我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拼命的想说些什么,慌乱的结果就是眼泪汹涌而下,又是窘迫,又是委屈。
女子和男子对望了一眼,男子开口道:“姑娘莫要着急。外子一向心善,相逢即是有缘,她只是想帮你一把,没有别的意思。”
我抬袖捂眼,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是因为你们而哭,我只是、只是……自己太内疚了……”
是的,我太内疚了。
内疚,就像一把钢刀,日日夜夜的悬在我心上,摇来晃去间,就将我的心划得伤痕累累。
因为太内疚所以我选择遗忘。我假装自己已经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但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因为,因为,因为……
“我不肯救一个人,所以……我遭到了报应。”
四 胡不悔
我不肯救的那个人,就是薛采。
姜梨五年十一月,我得知了薛采感染瘟疫,病倒在寒渠的讯息后,立刻带了十六位名医,奇方良药无数,比女王甚至更早的到了寒渠。
入我眼帘的,便是荒芜一片的六疾馆。
我示意仆人拍门,指明要找薛采。守馆的侍卫却告诉我,薛采不见任何人。
我急了,站在门外高喊道:“薛采!我是胡倩娘!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未婚妻!”
守馆的侍卫吓一跳,震惊的看着我。我才不理会众人的惊诧目光,亲自走上前去,拍了拍门,“薛采,我是来救你的,你快开门!”
馆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后,薛采的声音才从里面传了出来:“你救我?”
他肯应话,我大喜,点头道:“正是,我带来了宜国和燕国最好的大夫,你快开门,让他们为你诊治。”
吱呀一声,馆门开了。我刚想进去,薛采在里面道:“只准他们进来。”
于是侍卫们就把我拦在了门外。我有些气恼,但想到他是为了我好,怕我也被传染所以才不许进去的,气便消了,乖乖在门外的马车上等着。大概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十六位大夫才陆续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忙掀开车帘问道:“如何?能救吗?”
为首的孙大夫拱手道:“回胡小姐,经过我们一致商量,认为有三成把握。”
“怎么这么少?不过算了。有三成希望也不能放过,你们还在等什么?快开方子啊!”
孙大夫露出为难之色,“不过,药引那边却是有点难处……”
“要什么药引?”
“除了药材之外,还需要一样东西。”
“别啰嗦,快说啊,什么东西?”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东西是我胡家没有的么?
“回胡小姐,听说小姐祖上有一块传世琉璃,具有奇效,贴身佩戴,可防百毒。”
我心中一颤,意识到了他为什么这么为难:“你……要那块琉璃?”
“是。薛相的瘟疫与旁人还有所不同,他起码是被十人以上给传染了,那些毒素错综复杂的交集在一起,因此,若想医治,首先要先驱毒。而当今天下,没有比胡家的那块琉璃更好的驱毒之物了。所以……”孙大夫说到这里,停下了。
我凝望着黄沙地面,久久不语。
那块琉璃再怎么名贵,我也不会不舍得的,只不过……那是娘亲临终前留给我遗物,意义就变得深重了。
也许是经商久了,在这个事件上我的反应自然而然的变成了——用娘亲的遗物为薛采治病,是值,还是不值?
我在考虑了足足一盏茶功夫后,深吸口气,打开车门,再次走到了馆门前。
“薛采,我有一块琉璃,有三成的把握可以救你。但是……我是个商人,要我付出一些东西,就得用同等的东西来换。”
薛采的声音里带了些许激动:“琉璃?你要用什么换?”
面对生死,即便如他,也果然是在意的吧。
薛采,你自从知道医治无望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六疾馆内,但我知道,你是不甘心真的就这样死的。如今我将机会给了你,如果你真是我所爱慕的那个男人,就给我抓住它!给我活下来!
“那块琉璃没有价格,除了因为它可解百毒之外,更因为它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母亲亲手将它挂在了我的脖子上,这些年来,日日夜夜,即使是洗澡,我也没有摘下过它,你可知……是为什么?”
薛采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也不需要他真的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因为,它在代替我娘陪我,并且,没有意外的话,它应该一直这样陪我到老。”
薛采继续沉默。
“你现在快死了,需要这块琉璃当药引救命。我也不是不肯。但,你要给予我同等的东西换它。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说的很含蓄,但我知道薛采是一定能听懂的。
琉璃要日日夜夜的陪我。而今,我给了他,那么就要换他来日日夜夜的陪我。
——我所摆出的,就是这个条件。
但薛采长时间的沉默,却让我受尽煎熬。为什么?为什么还不答应?我本来就是要嫁给你的,你早该知道的。别用对别的女人的那套对我,说什么你其实喜欢的一直是前朝的曦禾夫人,要比她更美才能嫁给你,这套对我不管用!我胡倩娘是什么样的人物,又岂是区区一个曦禾夫人可以比拟的?
娶到我这样的妻子意味着什么,世人皆知。聪慧如你,更不会不晓。但你却一直犹豫、犹豫、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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