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魅饲养人》第82章

一时间，白日为幽，鬼哭神嚎，地面的血红符咒熠熠发光，如同岩浆流淌，黑雾如同开水般沸腾翻滚，炽热的温度似要焚烧世间万物。
谢笑冷眼抵住剑柄，将所有力量灌入长剑之内，他冷静地看着痛苦残喘的苍术，平静地说，“这就是你同我做对的下场，你不过是残留了璟熯意识的魅体，只要将璟熯的灵体抽出焚灭，你依旧会是从前那个在我身边乖乖听话骨泣。”
缭绕在周围的黑雾像是随时待命的怪物，谢笑话一落音，所有黑色雾气翻腾而起，争先恐后地钻入魂剑，巨大的灵压使得魂剑逐渐散发出氤氲的黑绿色光芒。接着，胸口犹如滚烫巨石压迫般的一阵窒息，苍术承受不住，喉咙一甘，乌血张口喷出。
谢笑见状，双手用力，又把剑往前抵进苍术胸膛几分，他那木然无神的表情令人发指，仙灵之力源源不断地通过魂剑灌入苍术体内，似要将这具妖邪之体体腐蚀殆尽才会善罢甘休，苍术对穿而出的右手几乎快要能握住剑柄，此时，穿透手掌的长剑反而成为了支撑身体的力量，苍术身体前倾，虚弱依撑在魂剑上。
“骨泣，生生世世不得轮回转世，你永生永世注定只能被禁锢在这里，我创造了你，也只有我能毁灭你……我很想知道，没有了璟熯意识的骨泣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魅体……可惜，你无法再体会，也不需要再体会……”
谢笑伸手，沾血的食指轻轻点上苍术额头，画出一个血符。
“不要——！！！”苏泽夏嘶吼一声，向谢笑飞扑过去，哪知还没近身便被谢笑周身的灵力弹开，黑雾猛地向苏泽夏卷席压去，似带着千风百刃，瞬间将苏泽夏周身刮破得褴褛不堪，鲜血淋漓，苏泽夏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苦苦哀求，“求求你……谢笑……不要！！！不要伤害他！！！！”　
谢笑眼睛抬也不抬，当血符的最后一笔落下，苍术身体剧烈一震，双瞳猛然扩大，神色涣散，如同灵魂离体一般，胸膛伤口之处剧烈鼓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面破壳而出。
见此状，谢笑的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再见了……璟熯……”
“咯咯咯……”
听到苍术体内发出的怪异声响，谢笑松了剑柄，警惕地后退半步，然而，谢笑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起，一道黑气从苍术胸膛的伤口猛然爆裂开来，无数冤魂厉鬼从苍术体内流窜而出，夹杂着凶猛煞气，在法阵内横冲直撞。视野之内无不是鬼笑魂哭，阴风阵阵，尖锐的音波震得人头皮发麻。
随着冤魂厉鬼的涌出，法阵内的黑色雾气也随之改变目标，它们开始吞噬那些四处逃窜的魂魄，法阵内灵力动荡非常，谢笑目瞪口呆，这种局势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这……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非常虚弱的苍术慢慢睁开眼，他似是早已料到有此结局一般，漆黑的眼眸闪烁着无以言说的秘密，他看了一眼漫天冤魂，安慰般地笑起来，“你说的对，骨泣，由你所创造，也只能由你来毁灭……”
说着，苍术缓缓展开右手掌心，待掌心完全摊开，谢笑望见那被魂剑穿透的掌心是何物时，不可置信地等大双眼，颤抖起来，“不可能……不可能……”
散碎在血染的手掌里微弱莹光的，正是那一节已经支离破碎的指骨。魂剑毫不留情地将它刺破得粉碎。穿透掌心，直抵心脏。
谢笑猛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苍术在一开始就将魂剑交予苏泽夏手上，为什么苍术三番五次激怒自己，为什么这把由苍术所凝的魂剑能够这么轻易易主，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能将苍术斩杀……所有的一切，原来都在苍术的掌控之中，骨泣本就是由无数冤念戾气所凝而成的魅，现在，借由谢笑的力量，以苍术自身的魂剑为刃，将骨泣的本体尽数解放出来，不仅仅是璟熯，而是要化尽苍术内体所有戾气。
“骨泣，本就是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苍术说着，解脱般微笑起来，他的眼睛不再像之前那样漠然，在注视着苏泽夏悲恸欲绝的脸的瞬间，露出温柔不已的哀伤，他认真看了苏泽夏最后一眼，那眼神里包含着对眼前这个人的这一生一世的留恋与不舍，“听我的话……好好活下去……”
“苍术！！！！！！！！！！！”
苏泽夏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望着苍术的身体在刹那间，化成了无数飞灰，散落于虚空之中……
当啷一声，魂剑落地，头顶上四处流窜的冤魂厉鬼也如同无主一般，尖锐嚎叫起来。
谢笑已经全然呆滞住，他不曾想到过竟然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璟熯没有了……骨泣有没了……由他所创，由他所灭……
苍术散尽一身灵力，舍去自己的肉体，没有道别，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多余的话，苏泽夏不能相信苍术就这么离开自己，他还有很多很话没有同他讲，还幻想着有很多很多日子与他一同度过，而现在，那个人只留下一句近似请求和命令的话——“活下去……”就那么俱化灰飞……
苏泽夏连滚带爬地扑到苍术站立的地方，抱住魂剑，十指刨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喊，“你不要死……苍术……苍术……”
抓到指甲脱落，抓到双手鲜血淋漓，苏泽夏也不知停歇，那个人明明就站在那儿，在前一秒明明还站在自己眼前。
“啊——”苏泽夏双手抓起一把焦土，恸哭欲绝，心像是被活活剜除，疼痛不堪，双目里流出的泪水全部化为赭红，赤红双瞳沁满鲜血，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满腔的仇恨和悲怆令整个人完全崩溃。他蓦然抬头，血泪满面，怨毒地盯住谢笑，“都是你……一切都是你……把苍术还来！！！！！”
对一个人的怨恨从未有过如此程度，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造成，若不是他，苍术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留他孤独一人，苏泽夏踉跄站起来，那怒火直逼得他意识全无，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咆哮，将这个千刀万剐，割肉离骨。
“杀了他，我再来陪你！”苏泽夏举起魂剑，仰天长啸，上下翻飞的无数厉鬼像是感应到苏泽夏体内的庞大怨恨，受到蛊召般，一齐飞扑到苏泽夏身体周围，尽数钻入他的体内。苏泽夏体内戾气暴然大涨，整个身体由地面浮起，双瞳也完全化为一片赤红。
那些缭绕的黑雾，在苍术化为虚无后已经消弱不少，此时竟有绕开苏泽夏周围之势。
“哈哈哈……”几行血泪自苏泽夏脸上流下，他悲恸的大笑，声音苍哑黯然，笑声里尽数说不出的苦楚伤痛。他俯瞰谢笑，目光突然变得温柔，像是穿过谢笑的身体看着另外一个人一般，“你等着我……”
谢笑满脸骇然盯住苏泽夏，他再次催动阵法，却发现法阵已全然不受他控制。
魂剑疾如迅雷一闪，即是鲜血横飞，人头落地。
漠然望着谢笑依旧是瞪大双眼不能瞑目的头颅，苏泽夏手一挥，无数血红丝络似蛛网一般由脚下蔓延爬上谢笑的头颅和躯体，慢慢将那分成两截的肉体裹起来，片刻之后，地面上的谢笑遗骸越缩越小，只剩下漆黑干涸的皮包骨。
“你能复活，我今天就叫你永世不得超生！！”苏泽夏冷声尖笑，刺破耳膜，随着疯狂的笑声，鬼虐风饕，血红的蛛丝迅速蔓延向整个法阵，碾过黑雾，冤戾煞气摧枯拉朽般将法阵内所有灵力吞噬殆尽，哪怕那谢笑三魂七魄也无法逃脱。
法阵破除，黑雾尽散，终于重见天日。
祁琰和肖凤薇怔怔地望着那跪在法阵中央，逐渐清晰的孤单身影，苏泽夏怀抱魂剑，眼睛里流出的全是鲜血，他呆滞了一般，又哭又笑，“我终于杀了他，你看，苍术，我终于杀了他……”
“小夏……”肖凤薇早已哭肿了双眼，她虽然看不到法阵内的情节，听声音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苍术已经不在了，那个男人，以玉石俱焚的方式，保护了所有人，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苏泽夏，想安慰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样的情景，叫她能说得出什么？
“混账！！！”祁琰一掌将苏泽夏手中魂剑掀翻，接着又一巴掌狠狠打在苏泽夏脸上，“你忘了苍术最后所说的话？你若死了，苍术便是白白丢了性命
苏泽夏怔怔望着祁琰，那悲伤到空茫的眼神令祁琰不忍再看，祁琰别过头，轻轻说道，“苍术说过，要你好好活下去，如今，他诺言实现，打破了身为骨泣的命运，也算是解脱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连他的份一起……”
苏泽夏猛然醒悟过来，嘶哑地哀声一叹，双手抓起焦土，头抵上苍术曾经站立的地面，长久地恸哭……
他这才恍然，无论他做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纵然将谢笑凌迟千遍万遍，苍术也看不到……那个疏狂一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