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葬》第8章


一片黑暗。除了深渊,还有恐惧。
小时侯,我们总是忘记饭前便后要洗手,妈妈就会严厉的责怪,而我们则是撒娇的说,人家不习惯吗……此时,妈妈就会回一句,习惯是培养出来的。
莫愁想,恐惧多了,也就习惯了。当再见她恐怖狰狞的脸时,她开始适应着不再害怕,只是头痛欲裂的昏眩。有时候无聊甚至在想,是不是她也是习惯了来吓自己?
挠挠头,使劲的压一压,又开始痛了。
老太婆不再将恐吓她当乐趣了,因为,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害怕的神情,顶多是在她猛然出现时怔一怔,而后微微一笑,点个头,像个过路人一样擦身而过。
妖孽就是妖孽。老太婆恶狠狠的想,转过身,走向了无间地狱。
宛然近来有些心烦气燥的。莫新国说是出国做生意,一走便是半年了,音信全无。打他手机,不接,给他信息,不回。
看看愈加消瘦的莫愁,宛然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再这么下去,可怎么行?孩子要交学费了,他走前留下的5000块钱早就花完了,这些日子,还都是妈妈给她的……唉,也不知道妈妈那边怎么过的,她又不是退休工人,什么也没有,每月就那点补助……小四和小锋刚参加工作,自己花都不够呢!二妹的婚姻也不顺,两口子整天吵来吵去,这日子……唉!
莫愁做完功课,想了好久,终于还是皱着眉敲开了妈妈的卧室,妈妈,学校又要交杂费了。
哦。宛然应着,强挤着笑容,放心吧,明天妈妈给你,先去睡吧。
她不能让女儿看出她的为难啊,孩子才多大啊,不能让她这么早的随她吃苦。再为难,也不能让孩子受罪。
莫愁看着妈妈勉强的笑,走过去搂住妈妈的脖子,妈妈,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宛然微笑的看着娇柔的女儿,温和的问。
妈妈,我不想上学了……
话音没落,耳光响亮。
宛然气的浑身发抖,莫愁捂着脸惊讶的看着妈妈,妈妈,你怎么舍得打我?
宛然显然还不解气,四下一看,拿起一条皮腰带抽向莫愁的身,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你!你是不是要气死妈妈!你就不能给我留条活路留个盼头?!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我打死你!
莫愁不吭声,双膝跪地,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溜溜的打着转。妈妈,打吧,打吧,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我知道,你心里痛,您打吧,把气都发出来,把委屈都发出来,一切就都好了!
宛然哭着,鞭鞭无情,却鞭鞭深情,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妈妈受了这么多罪,吃了这么多苦,究竟是为谁?妈妈连婚都舍不得离,你以为是为了谁?!我是想让你在健康的环境中长大啊!我和你爸爸吵架,无论他怎么打我,你什么时候听到我呻吟半声?你叔叔一家看不起你是个女孩,天天欺负着我,我把你当宝贝,把所有的希望都寄居到了你的身上!你呢?你今天竟然对我说你不要上学了!
宛然越说越气,我当时怎么就生下了你?!
一扔皮带,宛然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莫愁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声音虚弱的像落叶一样,妈妈,我知道,你没钱。
宛然愣了一愣,抱住昏过去的莫愁哭到心酸。
宛然在街道口摆了一个早餐的摊子,来来往往的人惊讶的侧目,莫家的夫人竟然卖开了蒸包稀饭?她是不是闲的没事干来和那些穷苦人家抢生意?
宛然不争不辩,只是专心的学着包蒸包,煮稀饭。
蒸包都是一块4个,宛然就把包子做的比别人家的大一半多,别人家的稀饭都是几粒小米在青水样的汤里趴着,宛然做的稀饭,黑米,红豆,豇豆,红枣,桂圆……依照着八宝粥做出来,味美香甜,一会就被人抢了精光。
宛然的生意好的出奇,包子皮薄陷大是一点,稀饭物超所值是一点,还有莫愁在一旁帮衬着,她早上5点就起床,毫无懵懂的睡意,笑吟吟的给客人们拿着碗碟,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想多吃一些,好多看她几眼。莫愁倒不是很介意,依然眨动着秋水样的眸子,满是笑意的温柔。
宛然心酸的看着女儿,莫愁,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懂事?你这样的体贴,总是让妈妈不禁的悲伤。
幸好,莫愁的学费交上了,她也算松了口气。以后的日子,要靠自己了吧。
抬头望望远方的天空,莫新国,一切终于还是要结束了,我对你,彻底的死心。
莫愁也抬头,苏文,法国的散漫气息,是否像我身上弥散的香气?氤氲着整条街,挥散不去?要记得,你说话,你要回来的。
飞鸟自在的在天空徜徉,忘记归来,没有风。
再见眼前人,仓皇着躲避着目光,却又留恋的舍不得离去。时间仿佛凝固,期盼着时空在一刻停止,即便是这样与他遥遥相望着,也是好的。
今年,他21岁,她18岁。
两年的时间,他风采依旧,眉宇间,王子般骄傲的神色,玩世不恭的笑,淡漠的眼神,深邃的渊谷,吸她坠入,无怨无悔。
她的嘴唇有些干燥,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优雅从容,声音像是绿豆沙,清爽的沙哑。
今天早上。他淡然的笑,掩饰不住的憔悴。
她沉默了。真想问他,为什么回来?仅仅是为了我的生日吗?
真想告诉他,这两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真想扑进他的怀,痛哭倾诉她心里的痛苦,委屈,和不甘。
真想靠在他的肩头,听他讲述法国的梧桐树,那树上,有凤凰栖息吗?那枝头,有夜莺婉转吟唱吗?
思念了800多个日日夜夜,如今,你就在我的面前微笑,从容的像个王子,我的手足无措,怎样才能优雅的对你笑说,哦,原来如此。
宛然看出了两人的尴尬,微微笑,心底却在叹气。
她知道,她不说不行了。可怜的莫愁,却毫不知情。
小文,这次回来是完婚的吗?
莫愁的世界有些模糊,妈妈,刚刚说了什么?
苏文笑着点头,神色不见半丝慌张。
可是,莫愁却慌张的跑掉了。连句失陪都来不及说。
原来,对自己说,要等他回来的人,只是等他回来娶另一个女人,只是等他回来保护另一个女人,只是等他回来,看他如何对另一个女人百般疼爱,万分宠溺?
原来,对自己说,要保护自己不再伪装着坚强的人,是让自己更加坚强的人。
我一直在等,等你回来,拥我入怀,温柔的耳语,莫愁,苏文从此再不让你哭泣,再不给你委屈。
我一直在等,等有一天,无名指环,牢牢的套近,从此,两人相互依偎,躲进你的怀里安心的睡,再不怕夜半时的噩梦。
只是,等来的凄凉,尚不如等待时的温暖。
想象着他的她,怎样的一个女人,是百般温柔还是调皮可爱?是细腻如水还是豪迈奔放?是纯美如仙子还是妖艳如狐仙?
想着,不禁傻傻的笑了起来,莫愁,莫愁,无论是怎样的女子,你的等待还终究是一场空,玩笑的空。
是的,玩笑,一切原来都是一场玩笑。他兴起时的笑言,却被你当做了承诺。怎么这样的傻,明知誓言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怎么胸口那样的痛,好象尖锥突然刺进,心房的鲜血如盛开的曼佗罗,溅着绝艳的花朵,她的记忆,如同钝刀,一片一片切割着她可笑的过往。
他是王子,可惜,我不是白雪公主,更不是灰姑娘。
闭上眼睛,不看那些过往,与记忆背道而驰,只是可惜,她的大脑完全不受控制,记忆的曼佗罗绽放了一地。
卧室的房门打开,宛然忧伤的看着她,轻轻的叫着,莫愁。
妈妈。莫愁抬头,奔想她的怀里,喃喃着,妈妈,我好痛啊。她雾蒙蒙的眼睛没有泪水,只是握起妈妈的手,按上心口说,这里,好痛。
宛然抚着她的脸,另一只手按上她贴在心口的手,妈妈知道,妈妈那里,也很痛。
莫愁眨眨眼睛,终于,还是哭了。
他依旧沉定的笑意,眼睛没有半丝闪躲,反而执着的追随,一如儿时的时候,她曾无数次的幻想,等他和她再次相见,相对无言,便飞奔进他的怀,喃喃叫着,苏文,我的苏文,我的城池。
我曾以为你是我的城池,我是你的垛口,如果有一天,城池毁灭,垛口就不复存在。却没有想到,如果垛口毁灭了,城池,还是城池,依旧会建筑起下一个垛口,相依相偎。。。
头开始剧烈的痛。
亲爱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现在近在咫尺,却恍惚远在天涯?
亲爱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我的18岁生日时,风轻云淡的说,你要结婚了,可是,不是与我。
亲爱的,为什么?为什么在你的眼里诺言不过是一句玩笑?
亲爱的,为什么?为什么在我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你?为什么再见你的笑颜,我心痛如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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