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第445章


不需要侦查,李想知道一定是马安良为了泄愤,又纵兵向乡村搜杀平民。马家西军一路上这样禽兽不如的事干了很多,他的“跟营”乘机抢掠。马家西军走过的地方,村民纷纷逃走,数十里、百里无人烟。
李想飞身上马,向骑兵团一挥手,一声命令:“上马前进!”
随着这命令的声浪,激起了暴雨似的马蹄声,整个骑兵团像一股铁流,急驰奔腾,冲向西北的山路上,雪尘飞扬。
李想的心像奔马一样翻腾,一阵阵惊恐袭来,回回西军一路上掀起了不知道多少腥风血雨,前面的小镇不知道会遭到什么不幸?这种不幸,算不算因他而起?他的心在拚命驱除这可怕的想象,但是心一翻腾又想到他所最不愿想的情景。创造历史的伟人,也同时是历史的罪人。想到这里,他感到十分可怕。但他一转念,昨天还教训张凤翙说:“为了祖国的领土完整,为了祖国的长治久安,我们不去介意背负屠夫的历史罪名,这才是国民革命之精神!这才是革命军人应该肩负起的责任!”这样一想,他的心翻腾的更激烈,便急催座下马。
战马嘶叫,六百余骑,风一般的驰上西山,扼住了入山的要道。
李想猛的一勒不安的战马,可是呈现在他眼前的西北小镇,已是一片熊熊大火,浓烟冲天,李想迅速判定敌人可能正要逃窜或已经逃窜。
“前进!”李想狂吼一声,不能再等后续步军,一声号令,战士们纵马扬刀,从宽大的正面压下山来,奔过雪原小山包,向小镇猛袭。刹那间,骑兵钻入了火海,埋入浓烟之中。
晚了!匪徒已经逃窜,扑了一个空。
小镇一片惨景,令人胆寒。
火势有的地方奄奄将熄,有几处熊熊正旺,全村一片火海,草垛、房屋都在燃烧。牛啊,猪啊,烧的一截一块,冒着油泡发出吱吱的响声,发出刺鼻的苦涩和腥臭难闻的气味。
哗哗啦啦!被大火烧通透的茅草房子一个个塌了架,伸出一股股带星星的火舌,夹在浓烟里,一旋一旋升到高空。
烧伤没死的猪狗怪声地在惨叫。
全镇没有一个人救火,也没有一个人嚎哭,他们全身绷得像石头,紧握双拳,直瞪两眼,麻木的看着眼前无情的烈火吞噬了他们艰难维持的家园。
李想牙齿咬的噶蹦直响,猛的翻身下马,手一挥,命令一声道:“救火!快救火!”
六百多战士纷纷拴好马,一起向这无情的熊熊大火搏斗。
李想冒着浓烟烈火,各处查看着被害的情况。
村中央许家车马店门前广场上,摆着一口鲜血染红的大铡刀,血块凝结在刀床上,几个人的尸体血淋淋,一段一段支离破碎,乱杂杂地垛在铡刀旁。有的是腿,有的是腰,有的是胸部,而每个尸体却都没有了头。
在这垛被铡的尸体周围,狼藉地倒着二十多具被害者的遗体,有老头,有小孩,绝大多数是妇女。看得很明显,这些死难者是想扑向铡刀去救自己的亲人,或替亲人去死,或是去拚打而被乱枪狂射杀害的。
内中有一个年轻的妇女,剥的只穿一条裤衩,被破开肚子,内脏拖出十几步远,披头散发,两手紧握着拳,像是在厮打拚命时被残害的。
在离三十步远的井台旁,躺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的尸体,没有枪伤,也没有刀伤。显然是被残酷的匪徒活活摔死的。他这样悲惨的离开了可怜的母亲。母亲哪里去了?她的命运又怎么样?
李想又向前走了几步,转过墙角,一眼看到的是更为触目惊心的惨状。
是在饮马井旁的大柳树上,用铁丝穿着耳朵,吊着血淋淋的九颗人头。这些被害的人头,个个咬牙瞪目,怒气冲天,标志着他生前的仇恨。这仇恨虽死犹未息。
人头旁边,悬一块大木板,上写了九个字:“李半截子娃娃的下场”。
李想气愤得全身像铁块一样,他转回身走到铡刀旁。
在这些惨遭屠杀的尸体旁,一大堆火炭,一个老太太的尸体,半截倒在火里,肚子以下,已和火炭一起烧尽了,只剩半截的胸膛和染满了黑血块的白发苍苍的头了,好像是被活活丢在火里烧死的。仔细看旁边还有一个幼儿,被烧焦了的骨灰,在冒着最后的一缕青烟,一条半截小腿伸在火堆外面。从脚的大小看来,这孩子也不过五六岁。
火灰旁有二十多条扁担,上面染红了鲜血,被火烤干后,迸裂成一片片鳞状血块。这也不知匪徒们用它做了什么奇异的恶刑。
火被扑灭了,全村已是一片灰烬。碎砖乱瓦,被罩在苦烟和臭气里。
满村的人,有的妇女昏倒了,有的呆了,有的疯了。他们咬着牙,直瞪着眼,吐射着无穷的怒火。
张凤翙率领的民兵步军终于赶到了,战士们整理着受难群众的尸体,他们不用村里人,因为这情景太可怕,他们不忍让群众再看他们的亲人、他们的邻舍好友这惨死的情景。
李想常教导他们,革命军是人民的子弟兵,被害的人像他们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哥哥嫂嫂,侄儿侄女。他们是那样小心谨慎整理着尸首,深怕不小心弄痛了死难者的伤口。他们解下了自己的军毯,严严实实地把尸体裹起来。
战士们对者这些死难者,整齐地站了一个圆圈,肃立默哀。那些女孩子,一个个哭的稀里哗啦。
他们举起了手,握着铁一般的拳头,激动着,愤怒着,二百余人发出了一个声音:“安息吧!父老们!我们一定讨还这笔血债,我们誓死报这场血海深仇!”
天地之间,凄厉的寒风亦随着战士们的怒吼,在嘶叫咆哮。
西街上,李想一面用手揉着红红的眼睛,一面走着。他前面踉踉跄跄地走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那位老人弯腰顿足喊着:“西军!屠夫!”他悲愤得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用手连连地指着西山。
李想面色苍白,心像一块重重的冷铅。
“魔鬼!杀人的强盗!洗光了,洗光了!唉!天哪!天哪!”
全村的老百姓已经向战士们围拢来。
“亲人!亲人!我们要控诉,控诉”
李想也只是指挥战士们扑火,掩埋受难民众的尸体,民众已经从这里把他们当成亲人。群众的上千只眼睛里,涌出了热泪,开始向他们倾吐着受难时的情景。
李想看着这些受难的群众,万分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愤怒,特别是一幕幕血腥的画卷,总在袭击着他的理智,神情显然是有些恍惚。
李想抬头环视了一下,在悲痛愤怒的人群中,人群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穿着一身单薄的破衣衫,两眼直瞪着,两手张开着,像疯了一样地叨念着:“儿子没了!没了媳妇也没了,没了天哪!谁养老?谁养老你们说!说”
一个中年妇女,两眼流着泪,怀里抱着一个大约两岁的小孩。孩子的小脸紧紧依偎在妈妈的脖子旁,瞪着惊恐不懂事的两只大眼睛,看着妈妈的脸,妈妈的眼泪掉在孩子冻红了的小脸腮上。她的腿旁还有三个大一点的孩子,跪在她的腿边,紧搂着妈妈的腿。一会儿抬起头来,用已经懂事的眼睛望望妈妈;一会儿用小手搓着自己的小脸,拭擦着眼泪,低声地抽咽着,没敢放声嚎哭。
李想一转眼,又看见自己身旁站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她满目凄凉,头发散乱,像是凝住了一样呆望着地上,眼珠一转也不转。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偎在她的身前,她用自己的衣襟,围着他。小孩不时地哭着望着她的脸,低声地哭叫着:“姐姐!姐姐!爸爸妈妈没”小孩哭的再说不下去了。这位姐姐连忙低头给弟弟擦眼泪,可是她自己的眼泪已成串地滴在弟弟的头上、脸上。
看到这凄惨的情景,李想在愤怒中沉默,战士们也在愤怒中沉默,酝酿爆发的危险情绪,只脆弱的女孩们是哭的最伤心的。
李想无比惆怅地扫视着面前凄凉的一幕。
张凤翙站在小镇外的风口上,双手拄着插在地上的指挥刀,眼神呆滞而无焦距地凝视着远处。他的神情非常让人心碎,萧瑟的寒风,吹得着他的头发在一片凌乱中飞舞。
“为什么会这样呢?李帅?为什么会这样?”张凤翙转过身,幽幽地看住了李想,漆黑的眼眸中止不住滚滚落下地泪水。
“”李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陕西大都督了,说实话,现在他还需要别人安慰呢。
“没想到没想到”张凤翙哽咽着仰天又是一声悲叹:“马家军竟然这样残忍,残杀这么多无辜的平民!”
李想的心忽然象被什么东西塞满了。
留洋高才生张凤翙的身子剧烈地哆嗦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李想仰起头看着天空,豆大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悄然滑落,一股神圣,一种使命,在他已经快要窒息的喉咙中爆发,高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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